發卷(24)

說起這次周測，江蔚也是十分擔心的，校運會這一星期她算是瘋玩了幾天，除了每天晚上在家刷刷題，也沒有再多關注了。

這次周測相比于以往的周測，江蔚心裏少了恐懼感，坐在考場上顯然更加平靜和輕松。

這套卷子是一試的模式，8道填空題和3道解答題，題型一樣，但是難度可比平時難上一倍。

很多人在心裏罵道——劉志高在搞什麽鬼啊？

江蔚寫得還算順利，前面七道選擇題思路流暢，到了第8題卡住了。

這是一道函數圖像題。

在平面直角坐标系中，橢圓O：x2/4+y2=1，p為O上的動點，A、B為兩個定點，其中B的坐标為（0，3）.若△PAB的面積的最小值為1，最大值為5，求線段AB的長.

江蔚重新讀了幾遍題幹，她現在腦中清晰地知道這是哪一冊書的，哪一單元的內容，但是僅靠自己自學學到的高年級內容多多少少會漏掉一些比較細致的公式定理。

她的第一反應是在草稿紙上畫出坐标軸和圖形，但P點為動點，在紙上沒辦法實現△PAB的圖形，她索性不在草稿紙上畫圖了，直接在腦子把動圖描繪出來。

突然她靈光一現，P點雖然無法确定位置，但是三角形的高可以确定呀，那麽就可以得出P點到底邊AB的距離，如此就能通過三角形面積公式的轉換得到AB的長度。

得到思路的江蔚馬上草稿紙上揮舞着筆杆演算。

最終結果是一個不常規的數，但是江蔚抓緊時間飛速浏覽一遍做題痕跡，思路嚴密，沒有出現問題，她義無反顧地寫上六分之根號九十三。

江蔚明顯感受到時間飛逝而過，她擡頭瞄一眼黑板旁的鐘，完成選擇題的時間比預算超出十分鐘，這意味着後面的題所用的時間将更加緊迫。她趕緊移動卷子，開始下一道題的思考。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整個教室霎時喧嘩起來，所有人都在感嘆80分鐘為何過得如此之快！

收卷聲、嘆氣聲、吐槽聲在這間小教室混為一體，劉志高在講臺喊了好幾聲“安靜”，但是在這套難度很大的試卷刺激下，沒有一個人聽他的。

每一列最後一位同學負責收卷，江蔚這一列的收卷人已經走到了江蔚旁邊。

“馬上，馬上。”

江蔚發出掙紮的聲音。她已經算出最後一題的結果了，只差把“綜上所述”後面的答題內容寫上就好了。

他心裏很不爽。

為什麽是他收卷，為什麽他要第一個停筆而別人還有苦苦掙紮的機會。

當他見到江蔚拼命掙紮的樣子，他更加不爽，一言不發地直接伸手扯過江蔚的卷子。

江蔚突然感受到卷子在移動，最後一句綜述怕是寫不完了，她也選擇放棄抵抗，潦草地把計算結果寫上了上去。

由于卷子被抽出之迅速，計算結果16.72寫得十分飄逸，最後的2還拖出了長長的尾巴。

在周末和假期集訓班的課是滿滿排上一天的，但是周測日除外，周測這一天只需要早上過來考試，下午就可以休息了，很多人都是只帶一支筆過來或者空手過來再找人借支筆，咋們周予行同學和白皓同學就是其中之二。

然而看似美好的周日下午是暴風雨前的前夕，集訓班的卷子改得飛快，一般周日晚上就能出成績，那麽每一周美好的開始就背負着慘不忍睹的成績和即将到來的老劉的諄諄教導，極其痛苦。

果然當天晚上十點半，江蔚準時收到了老劉發在群裏的成績表，外帶兩個發怒表情包。

117分，在班裏排三。

這一次江蔚的成績意外的高，終于打破被禁锢在113到115之間的魔咒。

最高分是周予行和李潇然，都是118分，但是周予行第一，李潇然第二。

同分則按解答題分數高低排名，這是劉志高獨創的排名方式。

因為能考進這裏的水平都差不多，每次成績一出同分的一大堆。劉志高稱并列排名會讓某些人沾沾自喜、驕傲自滿、迷失自我，因此再同分的基礎上再通過解答題排名。

劉志高重視解答題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在正式參加數學競賽後，他們還會面臨全是解答題的二試，這就要求學生們重視解答題，在作答時要求言簡意赅、思路嚴謹。他對學生解答過程的書寫有着嚴格的要求。

當周予行看到成績的時候，郁悶了幾秒。

他竟然沒有滿分？

就在他面對自己這般疑惑時，吃喝玩樂的躺平狀态歷歷在目，他最終還是客觀地給自己的成績評價了兩個字“活該”。

他很快在下兩行找到了江蔚的名字，低落的心髒擠進了一絲高興。

他最最珍惜的對手趕上來了呢。

江蔚和周予行這段時間的狀态簡直南轅北轍。

江蔚被困在失去兩年參賽經驗的牢籠裏出不來，一直緊繃着一根弦，然而弦越是繃得緊，樂音越是刺耳。

然而她忘記了一件事，這個班上有少部分成績優異的人，甚至是半道出家的，比如李潇然。

如果說江蔚是收得太緊，那麽周予行就是太飄了。他有太久沒有參加大型比賽，也沒有接觸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了，一個人一旦缺少對手，就會忘記審視自己，會變得飄飄然。

因此在一場校運會過後，江蔚放松了心情，自己想通了自然成績上來了，而周予行是越放越松，越被捧着越容易摔跟頭。

在集訓班的班群裏一群人炸開了鍋，都在吐槽這次的卷有多變态，也有幾個人在仰慕超過115分的十幾位大佬的風姿，或者自嘲自己的錯誤答案錯的有多離譜搞笑。

看見“周學神地基牢，我們地動山搖”在刷屏，周予行熄了屏，頭靠在椅子上，悵望灰天。

這是他升入高中以來的首次滑鐵盧，周予行只感覺此時的人生是“欲渡黃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滿山”。

“叮！”

有人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憂郁悵惘的男孩停下蹬地的腳尖，旋轉的座椅停了下來，他反手去拿書桌上手機。

在黑色的手機鎖屏上，江蔚的橘色小貓頭像成為了唯一的亮色。

周予行看到她發的是“你該不會又在在悵然若失？別喪，你江姐姐來送秋日溫暖”，他心裏先是一驚然後後背一涼。

江蔚竟然真會算命，昨天下午真不會被她看了手相吧。

周予行先發了一個舉着問號的表情包過去，再說“我沒。”

呵，你那點小心思還想瞞得過我？江蔚在屏幕另一邊冷笑一聲。

憑這十幾年的交情，他周予行翹起尾巴，江蔚就能猜出個一二。數學——作為小豆爺最明确的人生目标，只要在這上面遇到了挫折，平日裏冷靜從容的慵懶美少年就會秒變懷疑人生、感春悲秋的文藝青年。

郁郁蔥蔥：你聞到什麽味道了嗎？

DFH-1：怎麽最近總是神神叨叨的，有話直說。

郁郁蔥蔥：煮熟鴨子的味道，還是硬嘴鴨子。

周予行瞅着新收到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品了又品，心裏直罵你才是鴨子，你全家是鴨子

但是他當然不能這麽發了，人江蔚好心慰問，結果被怼一臉，那不得百米沖刺過來連夜宰鴨子。

DFH-1:語文不好就少用諺語。

江蔚一開始有些不明所以，把自己的話再讀了一遍明白了其中的奧秘——她把周予行比作鴨子了。她爆笑如雷，一時間沒辦法穩住手指打字，新編輯的信息還出現了錯字。

郁郁蔥蔥：合裏化用，清勿浮想聯翩。

這是笑得連字都打不好了嗎？他必須轉移話題。

DFH-1:周予行是容易喪的人嗎？我心情挺好。

這番狡辯周予行心知肚明，但是就現在的心情來說确實好着，也不算狡辯，只能算個時态問題。

郁郁蔥蔥：不太像，不然早被我打怕了。

這句話周予行很贊同，江蔚當年在奧數興趣班從來沒有下過第一名，獨領風騷數年，當年風采不亞于如今的周予行。要不是周予行內心強大、堅韌不拔，他不可能在一次次失敗後再次宣布挑戰江蔚的霸主地位。

讓他很驚喜的是，江蔚主動提起以前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她重提時的心情如何，但是以周予行對她的了解現在心情不會差。

DFH-1：豆大神屹立不衰。

江蔚發了個吐舌的表情包過去，放下手機就去寫作業。她看着日益見多的試卷不禁感嘆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就到十二月，但是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攤開試卷開始刷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