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卷(26)

最終讓江蔚不顧一切顧慮地向叔叔提出要求的還是因為朗讀哥在月考前一晚聲情并茂地朗讀了餘光中先生的多個作品，當時江蔚在喝熱牛奶，正趁着這個休息的間隙欣賞了一番他的好嗓子。

最終結論是朗讀十分專業動聽，但是他的作品節選似乎有些潦草了。

比如他說：“芮芮，你別問我心裏有沒有你，我的餘光中都是你。”雖然江蔚的語文成績一塌糊塗，但是她知道這句有一語雙關之妙的情詩被這位朗讀哥用在自己身上不妥當，除非他也叫餘光中。

也許經過自己大腦思考的東西會存留得更久，以至于在第二天的語文考場上，江蔚一句名言警句都想不起來，腦子裏全是餘光中。

“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你來不來都一樣，竟感覺每朵蓮都想你。”

“你的眼睛真好看，裏面有晴雨，日月，山川，江河，雲霧，花鳥，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為我的眼裏有你。”

“我的心是七層塔檐上懸挂的風鈴，此起彼落敲扣着一個人的名字。”

……

說時遲，那時快，一句“月色與雪色之間”已經被不聽指揮的手寫到了試卷上。

完了，江蔚的作文本就是重點□□對象，這下好了，她若不逆轉狂瀾，這一次語文老師的演示文稿的C位就是她的了。

江蔚筆鋒一轉，在下一個格子劃上逗號，繼續寫道 “青山綠水就是第三種絕色”。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力挽狂瀾的能力。

餘光中與青山綠水的契合度出乎意料地高，江蔚屢試不爽，最後以 “ ‘你的眼睛真好看，裏面有晴雨、日月、山川、江河、雲霧、花鳥。’ 餘光中所愛的眼睛中有山川日月、江河花鳥以及大自然的一切，他啓發我們要珍視我們所生存的環境，眼中既有對金山銀山的追求，亦有對青山綠水的敬意。”結尾。

因為這篇作文，被語文老師在課堂上破天荒地采用褒義詞評價了江蔚的作文 “通過這篇文章我們可以看出江蔚同學對餘光中先生的作品非常有研究，以後的作文要穩中帶進，但單一素材還是別用了。”聽到這段話，她一時間竟不知道是喜是憂。

最後語文老師給她打了46分，江蔚簡直謝天謝地了，這是她有史以來最高分的作文成績。

佟譽驚呼：“江蔚！這次作文你進步好大，恭喜恭喜。”向來好學的他趕緊向江蔚取經：“這是怎麽做到的。”

江蔚聽到佟譽的請教也挺震驚的，在這個班問她數學的不少，但是敢問她作文怎麽寫的，還真是只有佟譽這一個膽大敢為的。

“就，多聽朗讀者吧。”江蔚說完，在心裏問自己一句 “你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為了避免場面持續尴尬，江蔚趕緊轉換話題，“你比我高四五分呢，應該對你沒有什麽參考意義，問問潇然吧，她文章寫得好。”

江蔚拍了拍李潇然，和佟譽一起向她請教了一番。

正當一切都按原事件在江蔚夢中進行時，一個不速之客跑了出來，是一個看不清臉的男生沖進了教室，朝她喊道：“江蔚，你該謝謝我！快感謝我，快！”

這熟悉的廣播腔，真是朗讀哥本人。

江蔚被這人吓得不輕，直接吓醒了過來，六點半的鬧鐘同時響起，她該起床了。

她會花二十分鐘洗漱換衣服，但是由于驟然降溫，江蔚翻找圍巾又多花了點時間，圍巾幾次搜尋無果後，她只好拿出一件高領的毛衣穿在身上，下樓的時候，叔叔和江芮已經坐在樓下吃早飯了。

江蔚快步走在飯桌前和大家夥互道早安，今天時間晚了，如果她喝粥的話時間肯定來不及，于是她拿起一個豆沙包三下五除二地塞進肚子裏就打算出門了。

嬸嬸從廚房端出一碟水煮蛋和兩個小保溫盒囑咐道，“今天天氣冷容易餓，你們一人拿一個回學校吃。”

江蔚從凳子上站起來接過保溫盒，道了聲 “謝謝嬸嬸。”，又把紫色保溫盒遞給站在門口等她的江芮。

上任不久的司機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他會在每天早上送江軒卓回公司，并順路把江蔚、江芮送去學校。

江蔚記得開學第一天還是叔叔親自送自己去上學的，不過是三個月功夫，叔叔的公司已經擴張了一倍，于是請了司機小胡。

車窗外的街景逐漸變成了熟悉的學校宣傳牆，江蔚提醒：“胡叔我到了，再往前不好停車。”

司機小胡是比江軒卓還要年輕的東北人，聲音和性格一樣爽朗，“好嘞，我這就找個位置停車。”

江蔚下了車後，小胡并沒有立刻開走。

他來上班的第一周就發現了老板有一個習慣，無論是送自己女兒還是侄女，都要親眼看見她們安安全全進學校裏了才會驅車離開。

把自己侄女都當親生女兒養，能做到這份上的人不多啊。

——

定波市靠海，冬天風特別大，江蔚完全離不開她的圍巾，但是沒想到這個冬天的第一天就要從失去一條圍巾開始。她把脖子拼命往羽絨服裏塞，雙手插着兜，全身上下只有一張臉露在寒風中。

江蔚踩着小步跑進教學樓的時候，臉都被冷風吹紅了，沒忍住在樓梯上打了個脆響的噴嚏，引來了不少人的注視。這噴嚏打得她鼻腔生疼，江蔚低頭捂住鼻子緩了好一會兒，她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本以為這是感冒的前奏，等她回過神來發現周圍的目光這是丢臉的進行曲。

江蔚拖着一副已經社會性死亡的軀幹若無其事地邁着淡定的步伐走回教室，實際上心裏已經給剛才的自己吊喪。

可當她走進教室，才發現更喪的場景。她猜到肯定是12月的月考成績單出來了。

她寬大的羽絨服滑過擁擠的過道，差點把李潇然的書給帶到了地上，江蔚連忙道歉，李潇然從一堆書中擡起頭對上了那張通紅的臉蛋。

李潇然驚訝地問：“江蔚，你臉怎麽這麽紅？”

江蔚揉了揉冰冷的鼻尖回答道：“外面風太大了，冷死我。”

李潇然往江蔚手裏塞了一個暖和的熱水袋，“剛裝的，暖暖手。”

江蔚回以溫暖的笑容，說了聲 “謝謝潇然。”

李潇然回了一句 “不謝。”又回到自己的書山裏，江蔚特別佩服李潇然，李潇然真的是江蔚見過最努力的人。

李潇然旁邊的朱穗突然詐屍，抱住李潇然的手臂，嚎道：“潇然啊潇然，我也需要溫暖啊，今天天氣本來就冷，這張成績單還給我開空調。”

李潇然依然端坐着，認真地分析，“你不能盯着總分看，這次整體分數偏低，你的排名其實比上一次提高了。”

聽到這話的佟譽也詐屍而起說：“你還進步了，我才是最涼的啊我……我的化學死的好慘啊。”

江蔚才剛坐下就被佟譽吓得不輕，她還以為佟譽是在補覺。

江蔚拍了拍自己的心髒，冷不丁地說：“你沒事吧。”

佟譽似乎哀傷過度，并沒意會到其中的第二重意思，他只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向江蔚，“江蔚，你這次一定要救我，要是我不好好學化學你就扇我。”

江蔚從各位的異常情況中已經感受到這次月考成績有多驚吓，這導致她心癢癢的，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的那篇有沒有拯救她的語文成績。

但是當務之急是安撫好旁邊這位失去自我意識的同桌，江蔚就事論事地說：“我答應你，但問題是現在你清醒一點，現在最重要的是分析錯因，找出自己的不足。這樣會比你現在哭天喊地更重要不是嗎，月考本來就是查缺補漏，不要太在意成績。”

佟譽被江蔚說服，慢慢恢複自己的情緒，掏出卷子訂正。其實江蔚說的道理他都懂，只是他需要有一個人告訴他。

果然在46分作文的助力下語文拿下了127分，江蔚心裏生出一些小得意，嘴角暗暗上揚。

但是她明白一次僥幸并不會帶來本質上的改變，她的議論文必須穩紮穩打地把分數提上去。

再往後面看就是六大副科的成績，理綜和文綜的分距不大看似是一件好事，實際上給後面江蔚文理分科埋下陷阱。

當然這已是後話，而此時的江蔚看到進步的成績心情十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