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卷(35)
這一屆的各科聯賽都集中在定波市的一所國際學校舉行。
那華貴雍容的大噴泉,那富麗堂皇的歐式教學樓,這所學校每一處都充斥着金錢的味道。
走進校門的陳致禮如是說:“我滴個乖乖,我們是進景點裏比賽嗎,我待會做實驗都怕弄髒人家試驗臺。”
“你說他們實驗臺該不會也是這種歐式複古風,塗着金漆那種。”江蔚放下吸管說。
站在兩人中間的周予行只覺得他倆還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的天,那個比老劉辦公室還大的大噴泉噴水了,通了電的,太壕了吧。”江蔚小聲驚叫起來,看來她還是知道自己不能顯示出集雅中學的學生太沒見識的。
周予行搖搖頭,提醒道,“快吃早餐,馬上八點了。”
江蔚由于緊張得沒有食欲,早上沒有吃早餐就來了,在路上被周予行知道了,才喝了這一瓶燕麥奶。
數學聯賽一試在早上八點整開始,到九點二十分結束;二十分鐘後才繼續考二試,而二試考一百七十分鐘,十二點三十分才結束所有比賽。
而陳致禮參加的稍微和周予行、江蔚的不同。
生物競賽分為聯賽和國賽兩次比賽,聯賽已經在5月結束了,但是今年定波市所在省的省隊人數多于派發的名額,需要加賽一場省選,從中選出成績最優的八位代表該省參加國賽,算是預熱了。
因此陳致禮考試結束的時間會比另外兩位早。
回到數學聯賽的賽場上,這次一試的題目中規中矩,并沒有特別刁鑽的難題怪題,一場考試下來江蔚還算輕松。
二十分鐘後,便是二試了。
果不其然,一試靜悄悄,二試必作妖。
二試的倒數第二道題數論題,出題者在平平無奇的題目裏挖了個陷阱,注意到了的便可峰回路轉,懸崖勒馬。
若是沒注意到,考生往往會以為是一道數論題最普遍的出題方法,便以最常規最保險的方法做,如此,一個完美隐藏的陷阱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十二點半,考試鈴聲準時想起,所有人雙手自然下垂,等待收卷。
考生的眼神裏有的得意,有的惆悵,有的依然困惑着… … 江蔚均不屬于以上情況。
她的胃在考試過去一半的時候開始不适,但是她做題太過專注,只皺了下眉就沒再在意。
監考老師看見江蔚嘴唇發白、頭冒冷汗也下來詢問了情況,江蔚以為是緊張焦慮所致,便說沒事。
最後五分鐘檢查試卷的時候,不适感愈發嚴重,心髒越跳越快,額頭不斷冒汗,眼前有一下沒一下地變得模糊,江蔚此時很慶幸自己在寫卷子的時候神志清醒。
監考老師封好試卷,宣布考生可以離場。
站起來的那一刻,江蔚發現自己四肢乏力,腦子也有點暈乎乎的。但一想到都考完了,現在只要等上周予行和陳致禮就能走了,便還是堅持走了出去找已經考完的陳致禮。
生物和數學的考試不在同一棟教學樓,三人約好了在大噴泉旁邊彙合。
江蔚便朝大噴泉那邊走去,但是為什麽大噴泉會變黃,還盤旋着這麽多蚊子。不對不是大噴泉,是全世界都變得暗黃了。
下一秒,江蔚腿一軟直接倒在了教學樓大門口。
在大噴泉旁邊欣賞與學習歐式建築的陳致禮突然聽見遠處有不尋常的動靜,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于是他想走近去看。
陳致禮和江蔚當了十幾年的表兄妹,別說她的倒在地上的樣子了,就算只見到她一個圓不溜秋的腦瓜他都認得。
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腿已經沖了過去。陳致禮拍了拍江蔚的肩膀喊江蔚的名字,經過判斷,他老妹真的不省人事了。
陳致禮扶起江蔚往自己後背一搭,把人背了起來,“校醫室在哪?”
有本校的人用手指了指某個方向,還有人說是什麽什麽樓後面。
陳致禮真的服了,他們不知道他們學校大得跟園林那樣嗎,這他往哪裏找。
“帶路,帶路!”陳致禮焦急地說。
一個穿着西裝校服的寸頭男生走在了最前面,陳致禮跟上他直奔校醫室。
江蔚的考場在一樓,而周予行在二樓,他剛出考場就被初中同學圍住對答案,出于禮貌,在聽到樓下吵鬧聲的時候他并沒有往下看。直到聽到幾聲“江蔚”的時候,腦子還未思考便沖下了樓,跟着陳致禮飛馳的背影而去。
陳致禮背着江蔚跑得并不快,他們進了校醫室的時候,周予行已經追了上來。
只聽見陳致禮急而不亂地說:“校醫,我妹突然暈倒了,沒有基礎疾病。”
校醫邊戴手套邊用下巴指了指病床,示意陳致禮把江蔚放病床上。
“出去等。”
說罷便拉起了簾子。
她做了簡單的檢查,此時江蔚已經清醒了過來。
“沒吃早餐吧?”她問江蔚,又吩咐陳致禮去泡一杯葡萄糖。
“喝過一瓶燕麥奶。”
“乖乖你來比賽的啊,消耗這麽多體力只喝一瓶奶怎麽能行,我看你還有點貧血的樣子,最好去醫院做個血常規,現在長身體呢小姑娘,得多吃點東西的,叫你媽媽多做點東西給你補補身體,知道嗎。”
“我知道的。”江蔚小聲回答,想到最近自己确實沒好好吃飯。
近段日子江蔚奶奶病倒住院了,本來江軒卓是請了護工的,但是奶奶怕花錢不肯讓護工照顧,偏鬧着要鄭芸娴照顧。
可是鄭芸娴自小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怎麽會答應呢,鄭芸娴也鬧過一陣,最後江軒卓拗不過家裏兩位姑奶奶只好既請護工,又讓妻子照顧,美其名曰:芸娴看白天,護工看晚上。為了讓鄭芸娴心裏好受些,江軒卓也每天親自開車接鄭芸娴回家。
二叔二嬸都不在家吃飯,江蔚每天都是随随便便下個面或者點個外賣填飽肚子。
江蔚也提議過自己周末可以去照看奶奶,但是被鄭芸娴拒絕了,她雖是有些嬌氣,但讓孩子吃苦也是不願的。
今天比了一上午賽,累極了,江蔚更不願意自己做飯。于是和周予行、陳致禮找了一家粵菜館吃飯。
鑒于江蔚的情況,陳致禮和周予行都沒敢多吃,生怕江蔚沒吃飽。江蔚覺得這家店味道不錯便打包了一份炖湯,想着帶回家晚上吃。
周予行一臉詫異,“你吃這麽多還沒飽啊?”
江蔚三言兩語解釋了事情原委。
周予行便邀請道:“你可以來我家吃,晚上讓二叔他們回家的時候過來捎上你就好了。”
陳致禮覺得這主意不錯,“對啊,你也可以來我家吃,完了你還能過去你外婆家玩。”
江蔚想要拒絕,畢竟自己當初同意二嬸的提議,從外婆家搬到二叔家就是因為怕外婆一大把年紀還整天替她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如今往陳家那邊去不就明擺着告訴外婆自己過得并不好嘛,所以陳致禮建議無效。
周予行快江蔚一步拒絕陳致禮,“從醫院到翠山公館我家正好順路,去你家還得繞舊城區的小巷,不方便。”
去周予行家蹭飯則更是不好,從小周家夫婦對她就是多加關照,如今天天麻煩人家多不好。
“說真的啊?”江蔚并沒有把他們說的話當真,開玩笑地說:“那我每天可真去你家蹭吃蹭喝了。”
“自然是當真的,你下午就過來。”周予行說得十分真誠。
那天下午江蔚沒有真的去周予行家,找了個借口說嬸嬸早上給自己備的菜還沒吃,下次再去。
周予行明白過來,江蔚是怕麻煩到自己了,更怕別人覺得自己是個麻煩。
她自小便這樣,很難去接受別人的愛意或者善意,人看上去熱情随和,骨子裏卻是帶着疏離感。
只是有一點她錯了,對于周予行來說,她從來不是個麻煩。
江二叔夫婦到家時,江蔚正在一邊喝打包回家的湯一邊看書,鄭芸娴也感覺到讓正長身體的孩子天天都這樣不是個辦法,關嘉宜在電話裏跟自己說的也不無道理。
周予行回到家就跟關嘉宜透了風,關嘉宜是個熱心腸的性格肯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馬上撥了個電話給鄭芸娴。
鄭芸娴坐到了江蔚旁邊,合上江蔚的書,“你這孩子,學習要認真,吃飯也得認真。”話鋒一轉,轉到了去周予行家吃飯的事,“我和你關阿姨就商量着你午飯吃飯堂的,晚上就過去關阿姨家吃,好不好呀?”
江蔚先是驚訝地“啊”了一聲,馬上明白過來是周予行叫他老媽出手了。
鄭芸娴擔心江蔚心思敏感會胡思亂想,迅速補充道:“我看你學習起來的狠勁就怕,正長身體呢不好好吃飯就行,我就擔心你吃的不好營養跟不上。”說着還不忘扣扣桌上的書。
這次江蔚再拒絕便是拂了三個人的面子,于是點頭答應了。
鄭芸娴放心下來,“聽說予行跟你同班,正好你們倆可以互相督促。”
“這很好啊,我們回家的時候剛好去接你。”江軒卓見江蔚點頭了,也表示贊同,他一向是等江蔚表态後再表明自己的态度,很多事都讓江蔚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