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發卷(34)

發卷(34)

元宵節後,集雅中學已經全面開學了。而競賽生更早,所有競賽生在大年初八已經回到學校集中訓練。

盡管假期時間一縮再縮,一班的半壁江山卻沒有一句怨言,因為四月份馬上要來了,他們的第一場戰争要來了。

這春暖花開的日子裏正藏着一場厮殺。

四月的第一個星期六是市級預賽,只要從這場比賽中脫穎而出就能贏得全國高中數學聯賽的入場卷。

這場比賽由各省市自主命題,難度一般略高于高考也低于聯賽。盡管如此,選手們依然緊張,畢竟它的結果直接象征着自己過去兩年汗水和時間有沒有白費。

集雅數競的幾個孩子都顯露出不同程度的緊張,而帶隊前往賽場的張建樹絲毫不見擔憂,以往年的經驗和這段時間來學生的表現,能殺進決賽的幾個學生早已顯山露水。

無非是周予行、江蔚、金一靜、謝珊珊、容想五個人,如果楊明帆學習能腳踏實地些也能列入前者,但是他心浮氣躁,能不能沖進聯賽得看運氣。

果然不出張建樹所料,這六人全都進了聯賽,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鄧巍峨這匹黑馬也殺進聯賽。

而生物組的陳致禮也考進了聯賽。

賽後的一班幾家歡喜幾家愁,有的人進了聯賽于是馬不停蹄地開始下一階段的奮鬥,有的人失敗了便心灰意冷地收拾起所有競賽書籍,加入另一壁江山好好備戰高考。

按理說這一個班是情況最為複雜的班級,有走競賽的,有競賽轉高考的,有專注于高考的,但是一班比任何一個班都要團結,因為他們都知道即使他們腳下踩着不同的泥濘,但始終都只有一個共同的目标。

一班的高二以一片奮鬥身影拉下了帷幕。

——

同年九月,全國高中數學聯賽開始了。

這一場對于數競生來說最重要的一場比賽将在九月的第二個周日舉行。

臨近比賽,周予行卻一個瞌睡一打便是一整天,江蔚知道他會熬夜刷題,但是這種困的程度是從來沒有過的。

再加上近幾次的模拟考試周予行的成績已經被江蔚打得節節退敗,江蔚知道他不對勁。

或許他們總是習慣認可周予行和江蔚的實力是這群數競生中天花板的存在,他倆第一第二輪着坐,每次模拟都上演神仙打架,周予行最近不過是多得幾次第二卻也還是那個高高于頂的天花板。

也許在別人眼裏,周予行已經是穩穩當當地能競賽保送進華複的,根本沒有聽高考複習課的必要。

可江蔚知道他不是這麽荒謬自大的人,雖然他不在意全科總分,但他會尊重每一節課,會追求全領域的知識。

而這樣的周予行不會是現在這幅模樣,絕對不可能。

這節是語文課,語文老師又在課堂上講着枯燥無味的答題套路,十足地應試味兒。

江蔚向來是把所有語文課上成作文課,語文老師複述枯燥的模板,她就改作文、看作文、背素材,有時候遇上連堂還會寫一篇,然後讓周予行幫忙打分,文青在作文方面還是相當有權威的。

這節課她本是在背素材,正當她背到張桂梅校長時,語文老師乏味平淡的聲調突然擡高。

“打瞌睡那位同學,半節課過去了,還想睡多久?”

江蔚推了一把周予行的手肘,小聲嘀咕,“語文老師看見了。”

周予行醒了,人還有點迷糊,皺了皺眉在抽屜裏翻出語文書。

“卷子卷子!八月月考那張。”江蔚有些急,其實她看見周予行頹然的模樣,心裏是有些氣的。

“別找啦,等你找到都下課了,站到後面去,和楊明帆看同一張。”語文老師于是道,她看着周予行往教室最後面走的背影繼續說,“我告訴你們,語文學的是中華民族的根,沒有深紮人文的根就算能科技再厲害都不過是行屍走肉的東西罷了。”

這話雖有含沙射影的意思卻不得不承認語文老師的話是對的。

科技發展是需要以人文滋養的,高中的語文雖然帶有了應試的成分,但我們得以接觸到了蘇轼的豁達、李白的狂傲、杜甫的憂天下… …

下課後,周予行被請去辦公室喝茶,直到下一節化學課才跟在黃詩晴後面進來。

周予行的情況江蔚曾在學校公衆號的心理專欄上見過,叫心理飽和效應。

心理飽和是指人已經處于一種非常厭煩的,不想再繼續執行單一任務的心理狀态。

其實周予行也是在江蔚說了之後才後知後覺的,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因為春困秋乏,熬夜太多而已。

周予行一直有考前焦慮的毛病,但是好面子從不表現出來,直到這次他心裏知道自己這次真的十分焦慮,程度高于高一運動會的那次跳高,更高于半年前的那場游刃有餘的預賽。

從辦公室回來之後,周予行看到自己桌面擺着化學複習,明書顯是江蔚抽出來的,他瞥一眼江蔚,翻開折角的一頁正是這節課要講的內容,上面貼着一張便利貼寫着:放學等我。

我哪次放學沒等你了?

周予行心想,但很快明白過來,江蔚今天不只是要和他一起放學這麽簡單。他捏起一支筆,寫個“好”字還了回去。

數競隊訓練的放學鈴聲不是學校的放學音樂,而是張建樹的一聲令下。

今天的一小時集中訓練在張建樹的一聲令下結束,江蔚背起自己的書包,又單手拎起周予行的書包,說:“快走。”

前往觀海長廊的公交班次很少,他們得在五分鐘內趕到公交站就能剛好碰上那輛公交。

周予行桌面上的書本和筆都沒收拾進去,書包就被江蔚拎走了,他無奈地看一眼站在門口焦急地對他招手的小姑娘,無奈地笑了笑,快手快腳地卷起書本走出去。

到達觀海長廊的時候,太陽已經悄悄走近海平面。

“看,落日!”周予行放好兩人的書包,聽見江蔚在一旁喊道。

他順着江蔚的手指去看落日,卻被浸沒在夕陽餘晖的笑容吸引住。

——燦爛,流光溢彩。

江蔚很快發現他的眼神不對。

一番好意帶他出來散心,怎麽在看她呢,應該看落日,看金燦燦的餘晖。

天空,大海霎時失去了湛藍的底色,全被西沉的落日燒得發紅發金,天邊海邊霞光四溢,滿城鋪錦。

“看我幹嘛,看落日。”江蔚在開心地笑着,她問,“是不是很好看?”

周予行也在開心地笑着,他把手放進校服口袋裏,緊繃的雙肩也放了下去,好像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真美啊!”周予行回答道。

海平線很美,落日很美,人也很美。

“大點兒聲!”江蔚想在給周予行做示範,雙手圍在嘴邊,大聲喊道:“這裏真好看!”

“落日太美啦!”周予行也不顧形象地喊起來。

聽見兩個少年人的吶喊,旁邊的大姐也情到深處,吟起了詩:“紅霞散天外,掩映夕陽時。”

是陳宜甫的《晚霞》。

紅霞漫天,大姐所吟正是此情此景啊!

不遠處也有人吟了一句白居易,“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此句的吟誦者聲音渾厚,吟得氣勢磅礴,倒是少了幾分白居易寫下此詩時的安閑放松。

“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比起前兩位壯年男子雄渾的聲音,這把聲音更有滄桑的意味,氣勢上卻絲毫不輸前兩位。正是出自那位寫生的老爺爺之口。

如此壯闊的場面令兩個小孩心情大好,互相對視一眼,馬上懂得對方眼中的喜悅之色。

不一會兒,落日完全歸入海平線,如同心與心的交織。

“來一圈?”江蔚向周予行伸出手。

周予行毫無猶豫地抓住江蔚的手腕,沿着跑道跑了起來,“走咯。”

兩人跑了兩圈才回到放書包的石凳上,江蔚氣喘籲籲地喘着大氣,卻覺得全身輕松。

“舒服了吧?”江蔚問。

“我,周予行,滿血複活了。”周予行拍着胸脯說。

相關推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