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卷(45)
在快樂且忙碌的日子裏,時間最是人間留不住的東西。
再看到江蔚如此晏晏笑意是在她考完最後一門沖出教室的時候。
此時校門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鄭叔送江芮過來都得在兩個街區以外停車。
江芮記得6月8日的日子,連夜從京州趕回來,不過這對念大學的江大小姐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事了。她時不時會在一個沒課的日子坐飛機到處旅游,過得實在潇灑。
江芮親身經歷過兩次接高考生的大場面,早已有了經驗,提前一個小時就到了,要的就是江蔚一出門就能看見她。
等她去到才發現有人比她更早。
天哪,這種事情太過內卷就太沒意思了吧。
“這麽早!”江芮向那人打招呼。
“江芮姐。”周予行點頭回應,“還好還好。”
“好巧,我買的也是風信子。”江芮發現周予行懷裏那束葡萄風信子配紫郁金香,話音剛落,她的身後被周予行一掃,馬上解釋:“我男朋友現在去拿,不着急。”
周予行又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江芮打開手機給男朋友發了一條信息詢問取花情況,她本意不在催他,只是覺得和周予行搭話說得有些尴尬。
這個男生真是悶,話一個字也不舍得多往外蹦幾個,江蔚這是什麽眼光?不過好在他十分默契地買了江蔚最喜歡的風信子,周予行在她心目中算是掰回一局。
“芮芮,花取到了。”
比回複信息還快的是許子軒的聲音。
江芮的笑意染上幾分甜蜜,她馬上挽過許子軒的臂彎,另一只手在花上擺弄擺弄,調整花束造型。
站了有一會兒了,許子軒受力腳都換了幾遍了。
江芮很快便察覺到,貼心地問:“累啦?花給我吧。”
許子軒幫江芮撥撥頭發,用比前者更甜蜜的聲音說:“不累,還是我抱吧,看見你抱着我心裏會感受到兩倍重量,那可更重了。”
江芮小手輕輕一拍,嬌嬌滴滴地說:“說什麽呢,你羞不羞?”
盡管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小聲,還是被後面的周予行聽了去。
這甜蜜程度難以述說的話語讓周予行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直打了一個冷戰。
這不科學啊!
周予行此刻心裏止不住推測“陷入愛情的人該不會真的智商為零”的真實性。
“嘿芮姐!”遠處傳來陳致禮的聲音,他的聲音越擠越近,“氣色不錯喔。”
此時許子軒和陳致禮對上眼,喲,瞧那對方眼裏的小小火星子。
不知陳致禮機靈還是厚臉皮,連忙補一句:“哇哦,準姐夫氣色也很好喔。”
江芮偷偷翻了個白眼,給許子軒介紹道:“江蔚表哥,算是我弟吧,那邊的也是江蔚的好朋友。”
陳致禮說完,已經麻溜地滾到周予行旁邊,嘀咕了一句“吓死我了,好尴尬。”
“叫你嘴欠,活該。”周予行迅速回了句,又馬上看向江芮這邊,因為他聽到江芮正為他男朋友介紹他們。
周予行和許子軒不約而同地禮貌點頭示意,陳致禮也跟着向許子軒打了招呼并表達歉意。
許子軒笑起來文質彬彬的,“小孩子嘛,理解。”
“你就比人家大了三歲,裝老成。”江芮淘氣地吐槽。
“這樣不顯得你年輕嘛。”許子軒趕緊找補,他讀的是文藝主持專業,最是擅長寫文藝稿了,這種黏黏膩膩的話信手拈來。
——
突然校園裏的喧嘩聲如瀑布一般傾倒而下。
最後一門考完了,只有學習的一年終于結束了,确實值得歡呼與慶祝。
第一個考生從校門飛奔而出,開心得在校門口翻了一跟鬥,像鯉魚飛躍。結果剛考完試就被自己老媽又喜又怒地罵了一頓。
其他學生也陸陸續續出來了,臉上都是不同程度的笑容。
江蔚是幾個人中最晚出來的,她出來的時候溫歲歲已經被她媽媽接走了,兩人并沒有碰上。
只見江蔚沖進江芮的懷抱,江芮往後踉跄了半步,兩人差點沒摔下去。
“真夠瘋的。”江芮擡高了脖子呼吸新鮮空氣,“馬上放開,我要斷氣了。”
江蔚打着哈哈松開了江芮,許子軒順勢把那捧花送上,“你姐送你的。”
“謝謝姐,謝軒哥。”江蔚禮貌道謝。
江芮念大學不久便向爸媽坦白了和許子軒的關系,許子軒也知道因為兩人高中的事,江芮爸媽對他不太滿意,逢年過節必會帶上禮物來拜會,讨好妹妹的工作也做得好。
“他們都在等你了,快過去吧。”江芮在江蔚用極低聲音說悄悄話,“我倆去約會咯。”
不到三分鐘,他們便分別了。
當江蔚過來的時候陳致禮、白皓正聊得起勁,絲毫沒發現江蔚已經結束了另一邊會面。
一直在等着她的只有周予行,他往前邁了幾步以緩解自己迫切想要送上祝福的心情。
“恭喜你順利結束了。”
“謝謝。”江蔚第一次收到男孩子送的花,但沒有絲毫扭捏,大大方方地接了過來。
這時陳致禮他們終于發現了江蔚,白皓手裏也捧着一束花,是向日葵。
江蔚好奇心上頭,便問白皓:“白告好開心啊,這誰送的花?”
聽到此話,白皓的笑從輕松自在的笑變成了調侃的笑,“還能是誰啊,你陳大爺送不出去塞給我。”
沒想到這高三都結束了,陳致禮還在打溫歲歲的主意,更值得調侃的是他竟還未成功。
陳致禮苦着臉翻了個白眼,解釋道,“人媽媽花粉過敏,什麽叫我送不出去。”
江蔚秉承着一些人道主義轉移話題,“現在你們要去哪?周予行你要去哪?”
這還真沒想過,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你去哪,回家?”周予行把問題抛回給江蔚,但是也算是給了個答案——你去哪我去哪。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呗。”白皓對于高考完的行程毫無計劃。
“那來我家吃火鍋啊,人多熱鬧。”江蔚邀請道。
家裏只有她和媽媽、外婆三個人确實不太熱鬧。
于是他們的暑假要從一頓火鍋開始了。
後面的日子幾乎是每天睡大覺,或者今天去誰家吃個火鍋,明天去另一個人家裏燒烤,再或者出個海、捕個魚。
——
暑假的第一次出游是周予行撺掇的,這種出謀劃策的活一向是陳致禮和白皓還做,而周予行在一邊坐享其成,這次竟是他一手策劃,這可是十分難得的。
由于孟汝賢是13號早上的飛機,衆人一致決定當天下午再出發,一個小時的路程後剛好是日落時分。
這場浪漫的旅行将由落日輕吻海平線開始。
實際到達的時間要比他們預想中晚了二十分鐘,短短的二十分鐘讓周予行錯過了自己精心策劃的落日告白。
周予行心裏有苦難言,一旦說了便沒有驚喜可言。
好在溫歲歲替他說了:“這山卡拉的海島居然給我整塞車,我的日落美照泡湯了,妝都融了。”
江蔚跟在她後面下了車,“沒關系,我們晚上拍煙花大片。”一邊說還一邊揮着小手給她扇風,“不氣不氣,現在就回酒店補妝。”
溫歲歲的小脾氣立馬收起來,眼睛“唰”地一亮,“你說得對,我們趕緊辦入住,不然又錯過。”說罷,拉着江蔚三步并作兩步跑向前臺。
剛到目的地的小豆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戴着墨鏡,抱着手臂,一副情思倦怠、精神萎靡的樣子走在最後邊。
白皓發現周予行一副被欠了八百萬的樣子,摟住他脖子,“兄弟,怎麽萎靡不振了?”
“白告哥哥,別明知故問。”周予行捏着嗓子說,有點陰陽怪氣的意思。
白皓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哦,原來是錯過了日落啊。”白皓拉長音調,抑揚頓挫到了周予行耳朵裏就變成了比自己還陰陽怪氣的陰陽怪氣。
五人中,只有白皓知道周予行的計劃,因為白皓靠譜,而且他名字有點玄學。
“沒聽見人江蔚晚上要去看煙花,九點,別再錯過了啊。”白皓果然是可擔軍師大任的。
周予行臉上猶如雨過天晴,“那必須。”
溫歲歲辦好入住手續,把男生的房卡給了陳致禮,自己便拉着江蔚直沖房間。
“蔚蔚,你會化妝嗎?要不要我幫你?”溫歲歲邊開行李箱邊說。
“會一點,我姐教的。”江蔚如實回答。
口說無憑,只見江蔚利索地打開自己的化妝包,有模有樣地對着鏡子倒騰起來。
溫歲歲索性卸掉了原來的妝容,為晚上的煙花量身定制了新的妝容。
江蔚畫起妝來有些生手,花的時間長。
兩人幾乎是同時完成的,随後再下去餐廳吃飯。
這是一家叫“向南”的熱帶風情餐廳,無論是店內裝潢還是菜品都洋溢着熱情的味道,上菜時還送了兩個粉紫搭配的花環給兩位女孩子。
這讓江蔚和溫歲歲開心得胃口大好。
這家餐廳效率極高,距離點菜不到二十分鐘,五個菜品已經整整齊齊地擺到桌上。
距離煙花表演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時候,最後一道菜端上來了。
“不高興”又皺了眉,“我們點的是蒜薹炒肉,怎麽是荷蘭豆”
服務員慌慌張張地從圍裙兜裏翻出菜單查看,“不好意思,今天蒜薹用完了,師傅們用荷蘭豆代替了。”
這下“不高興”更加不高興,卻依然彬彬有禮地道:“如果需要更換材料,先詢問客人意見更好吧,萬一我們有忌口呢。”
細心如獎蔚又怎會不知他話中的意思。
他是因為自己的忌口才會如此動怒。
服務員手無足措,對餐廳不大熟悉的樣子,顯然是新手。
江蔚在桌下扯了扯周予行的衣服,轉而又對服務員說:“沒關系,你先忙吧。”
接着說:“做都做了,那就嘗嘗吧。”
服務員剛走,溫歲歲手裏已經拿起了酸辣雞翅,“荷蘭豆換蒜薹區別不大,小問題小問題,大家快吃飯。”
江蔚夾一筷子荷蘭豆炒肉到周予行碗裏,“嘗嘗荷蘭豆的味道。”
随後又給自己夾一片荷蘭豆,其實她對荷蘭豆的讨厭沒到不能入口的程度。
周予行輕“嗯”了一聲,帶火氣的辭色已經降了下來,默默吃起飯。
白皓看到這一幕是什麽感覺呢。
大概和周予行在校門外看見江芮姐和她男朋友膩歪時的不可思議和難以理解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