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卷
距離煙花表演還有四十分鐘的時候,本來侃侃而談的白皓第二次去上廁所。
溫歲歲也早已肚子不适了許久,江蔚見她臉色越發蒼白,越發擔心。
“你真的不用去看看醫生嗎”
“不用不用,可能水土不服而已。”溫歲歲的拒絕十分堅定,“快吃吧,煙花快開始了。”
“他們仨怎麽回事啊?”江蔚對桌上唯二的正常人說。
“不知道啊,水土不服趕一起了?”周予行也一頭霧水,他本以為這是白皓為了幫他而裝的。
但是後面他們仨越來越頻繁地往廁所趕,不得不讓人懷疑是食物中毒。
“我們得去趟醫院。”江蔚的話語裏不容半分拒絕。
白皓覺得跑幾趟廁所沒什麽大事兒,壓根沒這麽嚴重。
“不用,多大點事啊。”說罷,白皓看向周予行,希望自己能獲得支持。
“滴滴的車快到了,你們得去看看。”顯然周予行站在江蔚的一邊。
這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們的情況看起來真的太糟糕了。
最終三個病號拗不過龍馬精神、身強體壯的兩位,還是去了醫院。
他們确診是食物中毒,原因是荷蘭豆沒煮熟。
江蔚在醫院陪他們打點滴的人開玩笑說:“以後反荷蘭豆教不再只有我一個人了。”
周予行則奔波在與飯店協商的路上。等他處理好一切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陳致禮和白皓打完點滴又吃了藥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溫歲歲吃得少,情況也很輕,十點多了還在床上玩手機,越玩越餓。
“蔚蔚,我好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此時江蔚正在沙發上給周予行回微信。
“江蔚蔚!你別沉迷于周予行了,我餓了。”由于江蔚沒有及時回答,溫歲歲發出抗議。
“我可沒,我聽到了,在想去哪吃呢。”江蔚從沙發上起來,坐到溫歲歲旁邊。
最後兩人決定叫外賣,但是發現島上的外賣不僅少而且外賣裏沒有賣白粥的。
那只能自己出去買了。
兩個房間裏的人幾乎發出信息。
DFH-1:他們醒了,說想吃宵夜,逼我跑腿,你吃嗎?
郁郁蔥蔥:歲歲想喝粥,我去買,你要吃嗎?
他們互發一個哈哈大笑表情包。
DFH-1:你想不想一起去
江蔚爽快發了一個“好”過去。
于是,兩人一起出門買了三碗白粥,并給自己各買了一晚海鮮粥。
剛進酒店大門,身後突然有一束煙花炸開。
這本是今晚牽手的訊號。
不一會兒,他們就聽見遠處保安在追着一群小孩罵道:“你們這群臭小子,都說了不能亂放煙花了還放,我逮你們去見你們爸媽!”
兩人同時停步又同時回頭,最後看見了對方的眼睛,相視偷笑。
“這群小孩膽子真大。”不知道江蔚說的是褒義還是貶義。
周予行回道:“但是多虧了搗蛋鬼們,今天算是看到了煙花。”
重要的是和你看到了煙花。
“可是你搗蛋起來可不比他們差啊。”
“我是被迫的。”周予行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煙花綻放的那片黑夜。
江蔚攤手,表示這話自己沒法接,因為周予行是被她脅迫的。
兩只手上分別挂了一晚粥,有點像天平。
“你在等什麽呢”
等什麽
周予行在等下一束煙花。如果天上再炸一束煙花,他就立馬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可是下一束煙花并沒有放的前兆。
“他們都被抓了,你怕是等不到咯。要不你考慮考慮用這束。”江蔚繼續說,有種逼問的氣勢。
周予行的目光轉移到江蔚身上,只見她歪着頭看他,手裏的手機正打開微信界面。
他定睛一看,江蔚給自己發了好幾個煙花表情包。如果此刻周予行打開自己的手機就能看見煙花表情包激發出的滿屏放煙花特效。
但是他沒有這麽做。
說實話,周予行看到江蔚臉上狡黠的笑容時,他愣了兩秒。
她看上去什麽都知道了。
兩秒過後,周予行終于發出聲音——“啊?”
“什麽”
江蔚收斂了笑意,一臉正經地看着他說:“等完日落等煙花,你到底要墨跡什麽,再等下去,我可要考慮一下要不要答應了。”
周予行一下子慌了神,看來他可真是小瞧了江蔚。
他正了正神色,對上江蔚瞪着他的圓目。
“江蔚,你聽我說,我……”
“我不聽。”
江蔚馬上打斷了他,其實她只是有點好奇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又等得急了才特意逗一逗他,她可不想現在聽到周予行說些什麽動聽的話。
“終于要說了是吧,那你憋回去。”
撂下一句話,江蔚撒腿就跑。拿着兩碗粥晃悠晃悠地沖進電梯。
周予行低笑一聲,盯着江蔚逃走的背影。
真是拿她沒辦法。
周予行站在原地打開手機,果然收到一串煙花。
嘴角上揚的角度始終如一,他單手編輯了一條信息發給江蔚。
DFH-1:明天和我一起看日出好嗎?
郁郁蔥蔥:勉強答應。
DFH-1:晚安,江蔚。
郁郁蔥蔥:晚安,周予行。
晚安,躁動的靜夜。
晚安。
可事實是兩個人分別數了一夜心跳,都沒睡好。第二天,挂着一雙國寶同款眼去赴約。
江蔚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溫歲歲。
要是被她發現了,那所有氛圍都會被她好奇的一聲驚哄吓退。
此時,周予行已經在房間外等候多時。
江蔚蹑手蹑腳的動作讓他不禁覺得自己和她是在偷情。
門無聲地被關上,門裏是夢鄉,門外是溫柔鄉。
“走!”
周予行已經迫不及待和心愛的她奔向今日的初晨。
手腕猝不及防地被握緊,從某人手掌的傳來溫度直接催化江蔚心跳的速度。
江蔚的心跳和步伐跟着眼前的背影,被帶到了海灘上。
“幸好太陽還沒出來。”周予行松了一口氣,也松開了江蔚的手,并解釋道:“我是怕趕不上日出,不是故意的。”
又不是沒拉過……
慎之又慎的道歉讓江蔚覺得他有點可愛。
以前怎麽不知道他有這麽害羞的一面。
江蔚沒吱聲,周予行又道歉了一遍,他實在是怕自己的舉動在女孩眼裏是冒犯的舉動。
其實江蔚并沒有生氣,只是晨風吹得太舒服,她發了會兒呆。
“沒事啊。”江蔚說,話裏全無昨晚咄咄逼人的氣勢,“這裏的風太舒服了。”
“江蔚。”
是周予行在叫她的名字。
江蔚的目光從碧藍的海滑到了更蕩漾的湖面上。
今天的湖好美、好溫柔,但絲毫不平靜。
“昨天,我沒有跟你說出這些話不是因為我在拒絕或者這些話是我現在的一時興起,我只是不希望你将就自己,你應該得到的是最美的霞光、最美的煙花,請你原諒我昨天晚上的猶豫。”
“現在我來當主動的人,雖然我不能明确我喜歡上你的時間和地點,但是我知道,我喜歡你很久了,很久很久。”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題解開了會很開心,題解不開還是會很開心。也不是只有解題的時候,是和你在一起就是會很開心,很開心,很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江蔚聽出周予行毫無邏輯的話語裏的無措,突然就感覺他腦子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麽靈光,她忍俊不禁起來。
話一說完,看見江蔚噗呲一笑,周予行更手足無措了起來,解釋道:“對不起,我。”
他也忍不住尴尬地笑了一聲“我已經打了很久的腹稿,但是剛剛那瞬間就全忘了。”
“你聽我講完,好嗎?”他再次詢問。
江蔚收斂了嘴角,卻藏不住笑意。
好像在說:你說吧,我聽着呢。
只聽見江蔚溫軟的一聲“嗯”,周予行腦子裏的邏輯更亂了,他低呼一口氣繼續說。
“我思考過你的男朋友該是什麽樣的,我想那該是成為你願意依靠的存在,我不敢承諾太多,因為只說不做總是不太好的。但是此刻,大自然是永恒的見證,所以你想不想檢驗一下我的行動夠不夠格”
“江蔚,我的意思是,我們在一起好嗎?”
海風肆意地纏繞在江蔚的發絲間,也糾纏着周予行清潤的聲線,送進江蔚的耳朵裏。
她反問,“你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
江蔚的臉被海風吹亂的發絲糊了一臉。
“嗯”
這聲音好似被春日暖陽照拂的湖水,滑進江蔚的耳朵。
江蔚忍了忍心裏剎那的悸動,臉上的顏色絲毫不改,一本正經地說:“你沒問我喜不喜歡你”
周予行幫江蔚把淩亂的發絲別到耳後,聲音也同時響起。
“那你喜歡我嗎?江蔚。”
能不能別再叫這個名字了,聽得令人有些醉了。
這是妖精才能發出這樣有蠱惑力的聲音吧?
“喜歡。”
江蔚樂此不憊地回答他這個很明顯的答案。
可是他周予行就是願意陪她演,任她洋洋得意地挑弄,她開心是天大的事。
江蔚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周予行也很開心。
“我知道。”
就在周予行癡癡欣賞眼前的笑顏時,江蔚突然踮起腳尖,微仰起頭,專注地盯着對方。
“那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可以。”
他們的掌心相扣到一起,藏住今早的晨旭,也藏起屬于他們的第一縷陽光。
“去吃早餐咯!”周予行拉着江蔚的手往前走。
“你不是說想吃海鮮記的蝦餃嗎,我昨晚訂了座。”
“我什麽時候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沒有嗎?可能是你夢裏告訴我的吧。”
江蔚确實沒有對周予行說過這話,只是在車上的時候被周予行聽見她和溫歲歲說這話了。
但是有些事情說不重要,做了才是最重要的。
“胡扯!”江蔚手指一緊,以示“警告”。
但實際上,她好喜歡她的周予行給她準備的驚喜。
她感覺心裏的快樂太滿了,所以心髒才會一直撲通撲通直跳。
兩人手牽着手慢慢走在沿海公路上,十五分鐘的路程走了大半個鐘才到。
在酒店的三個病號則更遲,比他們倆還晚到一會兒。
于是江蔚和周予行又單獨待了一會兒,真是令人滿足。
這三個人眼睛也是夠尖的,遠遠看過去就覺得對面兩人現在不一般。
“哇哦,下手夠快的。”溫歲歲在說江蔚,她早就知道江蔚心裏不那麽單純的想法。
但白皓以為她說的周予行,于是接話“本來還能更快的,他心裏早急死了。”
“不會吧。”溫歲歲難以置信,雖然江蔚心裏也是急死了,但是她不像是沉不住氣的,“她倒也沒有那麽迫切。”
“你沒看出來昨天他臉跟包公一樣黑嗎,尤其是我們仨吃壞了肚子的時候,他那樣子不像是打滴滴的,而是找車拉我們去就地掩埋的。”陳致禮補充道。
周予行的小心思還有比陳致禮和白皓更清楚的人嗎?
當然溫歲歲也是這麽想自己的——還有比她還了解江蔚的人嗎?
可是他倆說的這哪跟哪啊。
“你倆該不會說的周予行吧?”
“難道我們在說的不是周予行嗎?”
差點完蛋了。
溫歲歲差點翻白眼倒地,她差點把江蔚那點小秘密全盤托出。
“是是是。”溫歲歲連忙找補,“這不是沒有男人了解男人嘛?”
“你們猜他倆什麽時候告的白”陳致禮問。
“昨晚。”三個人異口同聲,他們都知道昨晚那兩人可單獨出去過。
“愛情往往急不可耐。”陳致禮故作深沉地點評。
溫歲歲跟上陳致禮的腳步,說:“很同意。”
其實餐桌這邊,江蔚早就發現了他們。
她猜測:“我猜他們在說我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或者誰先告的白”
“無所謂,這都是他們孤寡單身不能窺探的。”周予行得意地湊在江蔚耳邊悄悄說。
江蔚一個手掌拍到周予行的膝蓋上,“你怪嘚瑟的,周予行。”
“有這樣一個女朋友難道不值得我嘚瑟嗎?”周予行的手把膝蓋上的小手裹在自己手心裏。
江蔚看向他的眼睛,大概想從中看出這話的真假。
周予行輕輕捏了捏手心裏柔軟的手,“不是假話,他們要過來了。”
江蔚知道他這話是在詢問她想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的戀愛關系。
“過來就過來呗,我們又不是什麽奸情。”
說話的人心花怒放,聽話的人亦然。
“好,我們給他們加個餐。”
加一屜精品狗糧。
江蔚忍不住笑了出來,即是因為他的趣話,也是因為他。
“你倆擠那裏幹嘛,也不嫌熱,蔚蔚坐過來點。”溫歲歲在江蔚身邊落座,随後故意揶揄她。
白皓在一旁偷笑,“坐開點是會多加茶位費還是怎麽了?”
周予行清咳一聲,像是要給接下來說的話招勢。
“本人單純想跟女朋友坐近點。”
說話間周予行握住江蔚的手更緊了點,江蔚也回握他的手,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陳致禮見江蔚盯着周予行的眼睛笑,不禁打了個寒顫。
“咦喲,壓寨姑爺真把江大女賊的賊窩了。”
“你滾,姑奶奶是江大女俠。”
溫歲歲很好奇這其中的故事,于是陳致禮隔着一張桌子跟溫歲歲科普了江大女俠和她三個被迫營業的跟班的故事。
喝喝茶,聊聊天,一個早上過去了,到了該原路返回的時間。
天下宴席總會散場,他們于人海中相識相聚,卻終會分流到不同江河湖海。這個漫長的夏天以一紙錄取通知書定下終章,卻也是序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