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4
在衆視睽睽下,旁觀的鬼對探靈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好奇與期待,當莊鬼也一臉勢在必得的摸下巴賤笑,只有公之相一人穩坐如山,看似只默默地在手上不停玩骰子外,沒什麽動作,實則內心裏比誰都擔憂緊張。
探靈卻仍然是遲遲沒有什麽動作,也才如此,讓大家陷入了一場看不見的硝煙中。
當莊鬼等不及了,直拍賭桌上,催探靈:“快點!把裹在你身上的布條取下來!!!”
當莊鬼一發話,四周的小鬼也都煽風點火起哄不嫌事大。
探靈嘴角扯出一抹笑,但很快就消失了,眼眸低垂,誰都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情,只顧着擡起右手拍拍理理自己的藍色道袍。
此景此情,她竟然半點兒慌張之色都沒有,慢條斯理地在衆鬼的注視下,擡起自己的左手,一點一點地褪去纏在手上的布條。
第一條取下,直接扔到了當莊鬼的面前,還不忘說:“東道主真是有了一個好癖好啊,不像其他鬼,就喜歡纏過壞皮之病的布條。”
聞言,衆鬼“咦”了一聲,全部往後退,往另一邊擠去,生怕這壞皮之病傳染給自己。
她嘴上說的是壞皮之病,可手上的肌膚卻是比在場的每一只鬼都要好,又打算取下另一只手的布條,再次扔到當莊鬼面前。
接下來,就到手腕上的。
可是,她猶豫了。
不知她是否該慶幸自己身旁沒有任何一只鬼在側,才能在揭開手腕上的布條時,沒人能看到那顯眼的枷鎖符咒。
可是,在她剛揭開就已經露出了符咒,若真要取下來,那豈不是全程暴露了。
她先取手腕上的布條會暴露,取脖頸間的布條也會敗露。
真取不是,不取也不是。
實在難,難,難。
當莊鬼見她猶豫,便用一雙仿佛早就看透了的眼睛盯向探靈,說:“怎麽,這麽猶豫,取下來是怕會讓別人看見點什麽不好不吉利的符咒嗎?”
此話一出,探靈的眼神立即變得冰冷,連拿住布條的手也一緊。
索性,她也擺爛了,直接雙手環抱在前,靠在椅子上,與當莊鬼四目以對。
突然間,她就笑了,問:“東道主這麽能記得一個人吶,就連一張人面上,布條上,都能嗅出殺意。這若是換作他人,怕是難得有這技能。想來,東道主比鬼無面還要恨探靈。只是不知東道主将這般恨意記了三百年,怎麽,她也殺了你了?”
探靈的話,就如同随時都能點燃火藥的柴火,一不小心就會将整個存放火藥的倉庫給炸掉。
所有人鬼都為探靈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是誰都不敢提一嘴的事情,卻被探靈天不怕地不怕地說出來,真的是太不要命了!
當莊鬼聞言,臉色一變,那是肉眼可見的恨意和怒氣,本以為會在下一秒大打出手,将整個鬼店客棧打個翻天地覆,夷為平地。
然而,當莊鬼只是說:“把賭注全部交到我手上來!”
探靈還是不為之所動,公之相出面救場:“東道主,地位你都不舍得放棄,耍賴了一場,我們都寬容你了。這位姑娘身上患有壞皮之病,不想讓大家看見她不太美好的一面,才如此拒絕。我想,東道主寬容大量,也是可以寬容她一次的。”
探靈眯眼看向公之相,卻見公之相也給自己輕微搖頭,在提醒她不要摘下來。
當莊鬼一想,只要自己寬恕她這一次,那麽,就相當于抵消了前次大家對自己的怨恨和見解。
那麽,自己的威嚴和征信在這一片地區,也還是相當不錯的。
于是,他點頭,放過了探靈這一次。
當莊鬼再說一次:“再來!”
誰知,探靈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讓衆鬼議論紛紛,說她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臉,竟然這般沒眼見地拒絕了當莊鬼給下的臺階!
畢竟,在當莊鬼要他們繼續賭下去時,探靈一股腦地拒絕了,說:“我不賭了。”
說的相當傲氣,相當不死怕。
當莊鬼握着骰子的手都快血管爆炸了,直勾勾地看向探靈:“——你別給臉不要臉。”
探靈也反問他:“我需要你給我臉了嗎?”
兩人簡單的對話,是火上澆油,煽風點火,更是一把小火柴,點燃了整座山坡之勢,一發不可收了。
公之相皺眉,擡手勸說:“這位姑娘…..”
探靈卻直言:“我想賭就賭,不想賭就不賭。現在,我不想陪你玩了,不想賭了,你能拿我怎麽樣?哦,對了,實話告訴你,我此生最恨賭!”
她的話,惹怒的不是當莊鬼,而是鬼無面。
鬼無面這個人,生前不知為何惹怒了探靈,被探靈眼都不眨一下地撕下了他的人面。
再後來,他茍延殘喘地活着,最終被賭場裏的人找到,拿不出錢才被打死了。
于是死後,他這個鬼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啃下一個二個最讨厭賭博之人的人面,将其咽到肚子裏,将其啃得面目全非,再也識不出男女。
這樣,他就一時心解了。
所以,聽見坐在賭桌上的探靈這番話後,他立即就習慣性地撲向探靈,想要撕下探靈的人面,想要當着所有鬼的面,将這個讨厭賭博之人的人面咽下去,統統咽下去啊啊啊。
以至于,鬼無面這般失去理智,失去意識,腦海就只有要撕下探靈人面,将其全部咽下去的沖動。
奈何啊,他的一切怒氣,一切無腦行為都被衆鬼給攔下來,只好眼看探靈近在咫尺卻無可奈何地大喊大吼:“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有種你再說一遍?!!”
即使鬼無面這麽沖動無理智之說,探靈卻還是穩坐如山,甚至是連眼皮都沒舍得為鬼無面擡一下,用餘光看他的心情都沒有。
只見她慵懶地伸出手,從賭桌上拿來骰子玩弄于指間,看着上方的幾個點,又不怕死地說:“十分感謝你激發了我一句話愛說無數遍的弱點。”
須臾之後,探靈轉過側臉,将冰冷的眼神看向鬼無面,說的同時,還不忘當着他的面輕松捏碎了骰子化成粉末:“你聽好了——我此生最恨賭博!”
探靈的一系列徹底惹怒了鬼無面,只見鬼無面掙紮出來,将按壓攔住他的衆鬼都甩倒四周,哎喲聲不停,他也不停地向探靈殺來。
然後,不出意外的,他的另一只手和另一只腳都被刺進了香火,就保持着差點兒抓到探靈的距離,卻再也無法動彈。
探靈捂嘴一笑,說:“往往差一點點就可以得逞的滋味,最是能殺人了。哦,不對,也是最能殺鬼的了。”
鬼無面想動,想要掙紮,卻無果,于是大吼:“啊啊啊啊啊啊——你真該死,你最該死,我要撕下你的人面!我要你面目全非!要你面目猙獰!要你跟我一樣!!!!”
探靈不理睬,果斷挪步起身,對公之相說:“謝了。”
真以為就能離開,可偏偏,一直沒發話的當莊鬼又再次拍了賭桌,“啪”的一聲,比哪一次都要響上幾百倍。
餘光中,見賭桌就此粉碎在地上。
當莊鬼直言:“這麽就走了,是不是太不把我這個當莊鬼放在眼裏了?嗯?”
探靈頓頓,轉過身,看向他,又看向公之相,說:“你以為你是誰?混到一個地區的當莊鬼就很厲害了嗎?以為這個高度就是天了嗎?以為自己的話誰都怕,誰都順從聽之了嗎?”
當莊鬼:“我就是這片區域最大的鬼!地位最高的鬼!最厲害的鬼!這一點,你不容置疑,也不允許你質疑!!!”
聞言,探靈就笑了,擡起手,指着那片森林,說:“那你敢去那個地方嗎?你去啊,你不是比鬼無面還要恨探靈嗎?你去啊。你去解決了探靈,不說你是這片區域最大最厲害的鬼,你簡直就是這世上最厲害最出名的大鬼!”
探靈一步一步地逼近當莊鬼,一臉玩世不恭地問他:“可是你敢去嗎?嗯?這張人面不是有探靈的殺意嗎?你現在去,指不定還能碰上你仇家,然後擰下她的人頭,挂在這家鬼店客棧門口當燈籠,向每一個前來你這賭博的鬼證明、宣告、炫耀你的成功、你的豐功偉績啊。”
探靈來到了公之相身邊,随手拿走了一根香火在手上,又來到了其他桌子上擺放的燃油燈前,将香火遞進去點燃,拿出來聞聞,才看向當莊鬼,繼續說:“就連公之相的香火都無法擺脫的鬼,不,應該說,就連公之相香火內藏的玄機都無法辨別出的鬼,這麽弱,也敢誇大海口地說自己是這區域最厲害的鬼。”
話未畢,點燃的香火已然插在了當莊鬼腳前,竟然讓當莊鬼,以及其他鬼都驚悚萬分,不敢亂動。
只因探靈直言:“你敢動試試!”
誰讓這香火飄出來的香味和白煙,對于鬼來說都是致命之毒。
只要它們再亂動怒,再做出什麽太大的幅度,每一縷被吸進去的香氣,都會化作一把把鋒利的刀,自內由外地割出來,再也無法保持人鬼形态。
割出來的過程,可謂是痛苦萬分,生不如死。
公之相也起身,對着探靈說:“走吧。”
探靈一笑,态度全變,溫柔地說:“好。”
兩人在衆鬼眼皮子底下走脫,走在夜裏。
本以為無事發生了,卻又見不遠處站立了一個穿紅衣、撐紅傘,身上全是枷鎖符咒的女子。
剎那間,還未看夠,不出幾秒,就似灑下的紅月光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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