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5
所見,聽聞探靈讷讷地說:“那是探靈???”
公之相搖頭了:“不是的。”
探靈也看向公之相:“否認這麽快?”
公之相頓頓,才解釋說:“哦,是因為探靈身上的殺意很特別,方才那人又沒有,所以就知道了。”
“探靈的殺意?”探靈持續看向公之相,問他,“探靈的殺意,是哪種殺意?為什麽所有人、所有鬼都能一下子識出探靈的殺意?”
公之相沉默了一下,仰頭看向月亮,又深思了很久很久,才聽見他說:“探靈的殺意猶如行走的生死簿,那是可見的死亡氣息。或許閱人豐富的先輩見過探靈,都會說她的殺意是唯她獨有,世無其二的殺意,那是無人能比的殺意。”
不知為何,聽公之相的語氣裏,竟然聽不出有半點對探靈的憎恨,反而是多了一種別人對探靈從未有過的慕強仰望之感。
探靈自問一句:“是嗎?”
很快,她就聽見了一句非常肯定的話語,是那樣的堅定,那樣的不容置疑:“是的。”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一同來到了方才那位女子消失的地方,疑惑地說:“那這位女子為何非要扮成探靈?不怕探靈的仇家嗎?”
說出這話,其實也不虛假,畢竟方才在鬼店客棧,就碰見了探靈的兩個大仇家。
那兩個大仇家若是将那位假扮者當成了探靈進行報複,看鬼無面和當莊鬼對探靈的怨恨來說,下場怕是不太好啊。
公之相皺眉,說:“假扮探靈,那麽她定是也将一切風險給預估了。但或許是對于她來說,利大于弊,才下如此對策。”
走着走着,兩人就又走進了森林裏。
裏面漆黑一片,又起了白霧,一米開外根本就見不到什麽,只感覺到陰森森,涼飕飕的。
若非公之相手裏拿着火把,可能彼此站在對面,站在身側都見不着。
探靈:“這片森林挺大啊,繞來繞去,到現在都還沒有走完。”
突然間,公之相停下了腳步,說:“不,是我們被困在了這片森林裏。”
至始至終,他們就都沒有出去過。
公之相這麽說,也并非是沒有理由的。
他将火把遞出去,不遠處就看見了翻破的馬車,地上還有車夫的人頭。
這足以證明,他們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鬼無面的地點。
要是再往下走去,就會回到他救下探靈的那一瞬間,再然後就是……看見真正的探靈。
不,或許是沒有資格和機會見到真正的探靈,但有可能見到方才假冒僞劣的探靈者。
探靈明知故問:“難道說,探靈是真的回來了?”
公之相想了想,說:“鬼無面下的那張人面賭注,的确有探靈的殺意,你的布條……想來是那人真的撞見了探靈。”
探靈也說:“那人若真碰見了探靈,以探靈的為人和性子來說,不可能有機會讓鬼無面撕下他的人面來當賭注才是。”
公之相:“……”
公之相的眼眸低垂下來,只是往前走了,說:“人總會變的。”
聞言,讓探靈愣在原地。
眼前這個叫公之相的人,實在是太了解自己了。
明明沒有見過一次面,打過一次招呼,有過一次面緣,甚至是沒有過半點因果關系,可他就是這麽的了解探靈,了解自己。
他甚至不懷疑是探靈對待那人,就像對待三百年前的鬼無面一樣撕下人面,然後将其丢棄,被鬼無面撿到拿去鬼店客棧當賭注。
反而是說人總會變的,這句話不就是他認為探靈撞見了那人是真,但探靈放過了他更是真嗎?
她的略微走神,沒能及時跟上公之相的步伐,以至于等公之相轉過身來時,只見她孤身一人站在忽明忽暗的白霧中,一下子看清,又一下子模糊。
于是,公之相又折回去,與探靈并排,問她:“在想什麽?”
探靈一笑,搖頭了。
火把的光打在探靈臉上,公之相見她的神情帶點慌張與不安,但也沒有及時說破,只是說:“這片森林本來就很詭異,指不定會碰見什麽鬼啊人啊探靈啊的,你要多加留意一些,時刻護住自己的安全。”
探靈一聽,點頭說好,就沒有了下文。
然而在不明顯的地方,她的手緊緊揣着,揣在了藍色道袍的寬衣袖之下,兩只手還不忘摸來摸去。
擦不掉,遮不住,不能聲張,不能有太大動作。
要不然,方才用法力暫時遮住的符咒,會毫不保留地暴露在公之相面前。
到時,指不定要在這片森林裏打上一場也是有的。
探靈緩緩,見氣氛還不怎麽僵硬,便問:“公之相,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能回答我嗎?”
公之相沉默了一下,不說是否能回答,只是先問:“關于誰?”
探靈抿嘴,然後吐出兩個字:“探靈。”
眼見公之相也一怔,但很快就恢複正常神情,說:“你可以試着問。”
“探靈身上的枷鎖符咒,是誰給她畫上的?”還沒問完呢,就對上了公之相那雙充滿警惕性的眼眸,立即笑着解釋,“你別誤會,只是人人都說探靈是個渾身上下都被寫滿了符咒的人,我又比較好奇才這麽問的。”
這一塊,的确是初涉了她的未知領域。
要說是道觀裏的師父,也不太可能,畢竟他老人家駕鶴西去時,探靈還活在這世上。
不可能說是探靈死後,師父化成鬼魂來替她寫滿了符咒,這不太現實。
可是,探靈一生中接觸又能記得的人實在是太少,除了師父,似乎就沒有其他人了。
要說是她死後,有人恨她恨得上天入地,才打開了她的不葬棺,給她的屍體畫滿了枷鎖符咒,也是有這個可能的。
但是,她為何認定不是恨她的人所為。
只因她身上的這些符咒,名義上是枷鎖符咒,實則對她來說很好,沒有半分束縛,沒有半分不适,更沒有半分害處。
不僅能壓制她身上的殺意,起到磨合遮掩作用,還讓她這個人在別人眼中,不是那麽一個如同行走的一把殺人刀鋒芒畢露之人。
然而,她并沒有聽見公之相直接回答出誰的名字,只是簡簡單單地問她:“那你認為是誰?你認為誰會覺得,為探靈默默付出是無比值得的?”
探靈:“……”
探靈一怔,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說:“呃,大概是沒有的。”
公之相:“為何?”
探靈頓頓,直言:“聽聞探靈此人,人品不好,不太能招人喜歡。那麽,大概也沒有誰能夠在她死後,甘願為她做這些事情了。”
公之相一聽,便看向探靈,問她:“是嗎?或許這世上還真的就是有這樣的人呢?”
聞言,探靈也擡起眼眸,看向公之相,正好與他來個對視,才發現他的眼眸盡是溫柔。
好像這樣的公之相,跟在鬼店客棧裏時的他有很大的差入。
那時的他,眼眸淡如玻璃,不曾有半分眷戀之意,對在場的鬼也很冷清,時時刻刻都在散發着一股“什麽都不關我的事”的冷漠感。
仿佛是在無聲說明,這個階層的小野鬼,居然還配老子親自下場的蔑視。
探靈又一笑,在火把暖黃的光渲照下,顯得她也沒像傳聞那樣沒人性,反而是多了點溫柔小姑娘的韻味:“所以我才好奇啊。”
公之相見之,緊緊抿唇,竟然是一語不發。
他不說,探靈也不好再問下去,便默默地跟在他身邊走。
沒走一會,就看見高大的樹上,挂滿了被探靈殺死的綠鬼,詭綠色的小液體從上方滴落下來,染得地上也一塊綠一塊黑的。
恍惚間,聽見公之相感嘆一句:“嗯,是殺意,是她。”
探靈完全沒想到,公之相竟然主動給她找了一個非常穩妥的臺階下,才會這麽說:“想必是你在這裏暈倒了的原因,身上的布條才染上了探靈的殺意。命很大,探靈沒有殺了你。”
探靈聽了,又是一笑:“可能是吧。”
公之相都主動給她找理由找臺階下了,她不下就是個傻子。
公之相又說:“來都來了,就去看看探靈的不葬棺吧,我還沒見過呢。”
說完,兩人就往探靈的不葬棺走去。
只是沒想到,一來,就看見不葬棺的四周擦滿了香火,看其長度,是剛點完沒多久的樣子。
這麽說來,是有人來“拜訪”過探靈了。
由于探靈死後,棺材不下葬,才叫不葬棺。也就是因為如此,兩人才得以可見,探靈的棺材蓋上被掀開了一個手指頭的寬度未合上。
公之相:“棺被開了,裏面的東西不知道還在不在。”
探靈一聽,便疑惑地問他:“公之相,你知道裏面有東西?”
公之相随口圓了過去:“人死了,棺材裏多多少少會有點什麽東西嘛。像探靈這樣的人,棺材裏避免是少不了一把紅傘、一件紅衣、一些符咒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
可是,當他話畢之時,手上開棺的動作也結束了,往裏瞥一眼,連人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