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走開，你擋住我視線了。”
“這是我的位置，前輩才應該讓開！”
“向井你想打架嗎？”
“什麽什麽，我也要玩！”
“噓！都別吵了，榮純還在睡。”
門外擠擠攘攘差點打起來的腦袋們這才安分下來，他們一個個擠成一團，努力從門縫往裏頭瞧。
稻實給小雄蟲準備的自然是環境最好的房間，此時正值清晨，暖呼呼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和紗簾灑落在室內，照在呼呼大睡的幼崽身上。
棕發幼崽的睫毛又卷又翹，随着呼吸像一排小刷子輕輕掃在臉上。他整個都陷在柔軟的床墊裏，□□彈彈的臉蛋挨着小枕頭，被擠壓出一個小小的弧度。似乎是這個睡姿不太舒服，他無意識地蹭着被面，轉而把小半張臉都埋進毯子裏。
眼看着小雄蟲可愛的睡顏被毛毯擋住，門外偷窺的雄蟲們都忍不住發出惋惜的嘆息。
“我們帝東怎麽就沒有小雄蟲，”向井太陽壓着嗓子抱怨，“青道到底哪兒來的好運氣。”
真田俊平同樣小小聲回答：“那也得是榮純才行，保育園那群幼崽一個比一個麻煩。”
成宮鳴被他倆合力壓制，只能被迫蹲在門縫處偷看：“別聊了，誰去把榮純叫醒？時間要到了。”
剛剛還為了搶位置差點打起來的兩只雄蟲立刻噤聲。向井太陽揉揉鼻子，當機立斷把前輩推出去：“這麽寶貴的機會，我就讓給三位前輩了。”
成宮鳴和真田俊平默默移開目光。
開玩笑，看到小雄蟲呼呼大睡的可愛樣子，誰能狠下心叫醒他呀？
“榮純，該起床啦！”最終打破僵局的是天久光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市大三王牌趁其他蟲不注意，已經溜到了小雄蟲床邊，此時手裏正捏着榮純軟乎乎的臉蛋。
“天久——！”還蹲守在門外的雄蟲們目瞪口呆。
“唔呣……”榮純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暖棕色的雙眼濕漉漉的，還帶着未清醒時特有的迷茫。
“……光聖哥哥？”
天久光聖把小雄蟲從毛茸茸的毯子裏挖出來，沒忍住又揉了揉他的臉蛋。還沒揉幾下，幼崽就被另一雙手抱走了。
真田俊平摸了摸榮純的頭，順手幫他理了理幾縷被睡亂的發絲：“快去洗漱吧，今天的活動可不少哦。”
慢了一步的成宮鳴和向井太陽對視一眼：
“我帶榮純去洗漱。”
“我去就行了，成宮前輩照顧好自己就足夠了。”
“向井你這家夥又想打架嗎！”
兩位王牌再度争吵起來，而榮純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這下他完全清醒了。小雄蟲對兩位王牌的相處模式顯然已經見怪不怪，他乖乖地仰頭對真田打招呼：“俊平哥哥，我去洗漱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真田很放心他的自理能力，把他抱下床就随他去了。
相比之下，還得是其他三位更難處理一點。
“你們倆的關系還是這麽好啊。”天久光聖感嘆。
“誰和他關系好了！？”成宮鳴和向井太陽異口同聲地反駁。
“但你們每次都只是嘴上說打架，從來沒有真的動過手，”耿直boy·天久說，“表面上再怎麽嫌棄，其實心裏還是很認可對方的嘛。”
“好了好了，還是趕緊想一下今天的安排吧。”眼看另兩只雄蟲馬上就要爆發，真田頭疼地阻止天久繼續說下去。在場的四位雄蟲，兩個一見面就開吵，另一個不會讀空氣總是語出驚人，真田俊平只能無奈地擔任調解員的角色。
向井太陽雙手抱胸：“反正今天就是帶榮純去游樂園好好玩就對了吧？”
成宮鳴“哼”了一聲：“我知道，要增強榮純的安全感，我會保護好他的。”
真田俊平嘆氣：“要解決榮純的心理問題沒這麽簡單……這孩子總是在勉強自己，得特別注意他的狀态才行。”
“你們想太多了，”天久光聖輕松地說，“榮純可是很敏感的，太刻意的關心反而會讓他更有壓力。”
“小兔子聽到外面的動靜反而會往洞裏縮得更深。”
“所以，像平常那樣和他相處就好了。”
說着說着，天久光聖看見洗漱完畢的小雄蟲，他頓時眼前一亮抓起衣服撲過去：“榮純榮純！今天穿貓貓獸套裝怎麽樣？超可愛的哦！”
“诶诶？”榮純被他弄得咯咯笑，“好癢啊光聖哥哥！”
天久光聖哈哈大笑，他擡手摁住想跑的小雄蟲，不太熟練地幫他套上灰白花紋的連帽衛衣，衛衣帽子特地做成了貓耳形狀，制作又立體又精致。
榮純套上帽子歪歪頭，頭頂的貓耳像有生命一樣微微抖動，對自己審美非常滿意的天久光聖興高采烈地牽着榮純就出發了，完全忘記了其餘幾位同伴。
“喂，你們剛剛聽見了嗎？”被天久留在原地的成宮鳴隔了一會兒才開口，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另兩只雄蟲。
“聽得很清楚。”真田俊平同樣滿臉震驚。
向井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天久前輩……原來也能說出這麽有道理的話啊。”
作為蟲族疆域的最核心、經濟最發達的區域，首都星上不僅駐紮着東京軍團，安全系數極高，同時還建設了衆多娛樂設施。成宮鳴一行今天的目的地就是首都星規模最大的游樂場：星野月樂園。
“哇！”第一次來到樂園的榮純眼睛都看直了。星野月樂園以星、月、原野為主題，巨大的機械天幕籠罩在整個樂園的上方，也正因如此，整個園區永遠都處在黑夜之中，只要踏進樂園大門，就會從白天瞬間來到夜晚，這種時間的錯位感正是星野月樂園的一大特色。
腳下是微微搖曳的青翠原野，頭頂是高懸天際的彎月和繁星，就連幾位成年雄蟲也對這樣真實的美景贊嘆不已。
榮純在樂園閃亮的星空下，恍惚前想起了曾在星艦上看見的宇宙。
鐵灰色的合金牆壁後，是無邊無際的純黑幕布，比機械天幕更深邃更遼遠；那裏有流淌奔湧的星河，明暗閃爍的點點星光，比樂園虛假的星空更加生動璀璨——那是比首都星的星空更恢弘更瑰麗，永遠印刻在榮純記憶中的美麗風景。
還有，抱着他的有力手臂，自睜開眼就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雌蟲。
倉持哥哥，現在在哪裏呢？榮純想。
“榮純？”真田俊平察覺到幼崽似乎心不在焉，“不喜歡這裏嗎？”
榮純這才從回憶中清醒，他搖了搖頭：“沒有不喜歡。”
“星星很漂亮。”榮純說着，揚起了可愛的笑容。
真田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戳破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憂愁，只是緊了緊牽住他的手。
向井太陽沒想那麽多，剛進樂園他就盯住了不遠處的冰淇淋餐車，做成星球形狀的冰淇淋球各有特色，有些用棉花糖做出了行星環，還有些甚至雕刻出了環形山。
“榮純，想吃冰淇淋嗎？”成宮鳴也看上了奇特的星球冰淇淋。
天久眼睛也亮了：“看起來超有趣！”
“想吃！”榮純積極響應。
“這個天氣吃冷的……”真田試圖阻止，然而他對上四雙亮閃閃的眼睛只能無奈舉手投降，“好吧好吧，但只能吃一個哦。”
“好耶！”
星球冰淇淋攤位。
成宮鳴看上了一顆綴滿金箔的冰淇淋星球，看上去金閃閃的；天久光聖選中了多口味混雜的，粉色樹莓、綠色抹茶、藍色海鹽構成了一顆奇特星球；真田俊平對冰淇淋不感興趣，随手挑了一顆純巧克力味的。
而榮純一眼看中了一顆深綠色冰淇淋球，這個顏色讓他想起了倉持哥哥的發色。只是當他正準備伸手拿的時候，餘光掃到了向井的神情。
此時向井太陽正在牛乳星球和香草星球之中猶豫不決，兩種味道他都很喜歡，兩顆冰淇淋球外表也都很漂亮……
“啊，榮純喜歡這個開心果味的嗎？”向井發現了小雄蟲的動作，正準備掏出光腦付錢。榮純卻搖了搖頭，他指指向井正在猶豫的兩顆星球：“太陽哥哥，我們選這兩個吧。”
“我們可以分着吃哦，這樣就可以嘗到兩種味道了。”
向井太陽一愣：“榮純？不用考慮我，你選你想吃的。”
“我本來也沒想好選什麽，”小雄蟲吐吐舌頭，“正好不用糾結啦。”
除了标志性的機械天幕，星野月樂園還有許許多多有意思的游樂項目。比如可以在星空遨游的小型帆船（成宮鳴：“為什麽是帆船不是星艦？”）；比如碰來撞去□□彈彈的月亮碰碰車（天久：“哈哈哈哈超好玩！”）；比如會根據游客的性格開出不同顏色花朵的缤紛盆栽（向井：“真田前輩，你的花怎麽是黑色的……”）。
最後，雄蟲們停在了星野月過山車前。以樂園名字命名的過山車無疑是園區的王牌項目，首先是一段近乎垂直的爬升軌道，到達最高點後急轉直下，勾勒出數個巨大的弧形，更別提軌道偏差極大的扭轉角度了。光是用肉眼觀察，就知道這個項目有多驚險刺激。
軍區出身的成年雄蟲們自然不會覺得害怕，事實上他們聽見過山車游客們傳來的慘叫反而更加躍躍欲試，不過年幼的小雄蟲顯然不能參加這麽刺激的項目。
榮純乖乖站在過山車的入口處和大哥哥們揮手，表示自己一定哪兒也不亂跑在原地等他們的。
“煩人的家夥們終于走了，榮純還有什麽項目想玩嗎？”向井太陽牽着榮純的小手，低頭問他。
榮純猶猶豫豫：“太陽哥哥不去玩過山車嗎？”
向井太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麽啊，我們才不會把榮純單獨留下來呢。”
“但是，太陽哥哥也很想玩吧，我絕對不會亂跑的。”
見小雄蟲站在原地不肯動，一副自己很乖讓他安心去玩的樣子，向井太陽幹脆伸手托住幼崽的胳膊，抱着他就往外走：“好啦好啦，別管這些了，我們出發！”
向井太陽心情很好，畢竟這可是難得的不被打擾、和小雄蟲單獨相處的珍貴時光。他哼着歌領榮純到處亂逛，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小榮純有點心不在焉。步伐不由地慢了下來，他想了想，幹脆拉着榮純在長椅上坐下來，準備把事情問清楚。
“榮純，和我在一起不開心嗎？”
榮純吃驚地瞪大眼睛：“沒有呀，太陽哥哥怎麽這麽問？”
“那為什麽心不在焉？”向井問，“難道你更喜歡和成宮前輩一起玩嗎？”
他故意皺起眉頭，露出了有點難過又努力忍住的表情。小雄蟲果不其然立刻慌亂起來，眼看左一句“我不是我沒有”又一句“太陽哥哥最棒了”不起作用，太陽哥哥越來越傷心，他只好咬咬牙說出實情。
小雄蟲低着頭，棕色的劉海遮住了眼睛：“太陽哥哥為了陪我沒有玩過山車……”
向井太陽總算明白幼崽在糾結什麽了，他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幹脆單膝跪在長椅前，輕輕握住了小雄蟲放在膝蓋上的手。
“榮純，你覺得，是因為你的原因，我才不能和前輩們去玩過山車的嗎？”
小雄蟲輕聲反問：“……不是嗎？”
“是的，”向井太陽直白地說，“因為你還是幼崽，我們都不放心讓你自己待在外面，所以我們必須有一位陪着你。”
“……”榮純的頭埋得更低了。
“但是！”
向井太陽捧住小雄蟲的臉蛋，強迫他擡頭直視自己的眼睛：“榮純，選星球冰淇淋的時候，你為什麽要勉強自己來遷就我的口味？”
“欸？”榮純不知所措，“我沒有勉強……”
“你明明想吃深綠色的那顆吧，只是因為我貪心地想嘗到兩種味道，榮純才改變主意了。
“這方面我和你是一樣的，都因為自己的原因，才給別人造成了困擾。”
“才不一樣！”榮純大聲反駁，“冰淇淋怎麽都好，太陽哥哥選的我也很喜歡！”
“是一樣的！”向井太陽更大聲地反駁回去，“過山車什麽的根本無所謂，比起那種無聊的東西，榮純你的安全更重要！相比把自己甩上天慘叫讓他們看笑話，我更喜歡和榮純待在一起！”
“榮純，你太看輕自己了，”向井太陽直視着小雄蟲懵懂的雙眼，“對我們來說，你的存在遠比你想象得更重要。”
“我們喜歡你也不是因為你有多乖巧聽話，只是因為是你而已，這一點無論雄蟲雌蟲都是一樣的。”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過了很久，榮純才低低地問，帶着輕緩的鼻音。
“因為我們愛你。”向井太陽擲地有聲。
“愛并非等價交換的東西，有時候即使付出也得不到愛，有時候什麽也不做就能收獲很多的愛。”
“我們喜歡你、想讓你開心，所以就這麽做了，僅此而已。”
向井太陽摟住撲進懷裏的小幼崽，輕輕摸着他的頭：“我不是要強迫你改變，我只是想說，榮純你值得全世界無條件的愛。”
“所以，你永遠不需要勉強自己。”
向井太陽感覺到懷裏幼小的身軀輕輕顫抖着，有濕潤的水滴砸在他的胸口，很快就把衣襟打濕了。
澤村榮純擁有的只有那麽點，所以他像守護寶物的惡龍一樣謹小慎微，悉心珍視着自己擁有那麽一點溫暖。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自己也是別人眼中需要守護的寶物。
“……想吃冰淇淋。”
“星球冰淇淋嗎？”向井太陽立刻懂了，他苦惱地皺眉，“但你今天已經吃了一個了……”
榮純從他胸前擡起頭，剛剛哭過的眼睛還紅紅的：“不行嗎？”
“當然行！”對可愛幼崽完全沒有抵抗力的向井太陽瞬間繳械投降，“我們現在就去買！”
“但是、但是不能告訴其他哥哥哦？尤其不能讓禦幸一也知道！”要是被他知道榮純今天吃了兩個冰淇淋球，禦幸肯定會偷偷摸摸給他使絆子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