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她把手機撿起來,惡狠狠地看向他,就差指着他鼻子質疑“你說,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姓蔣的!看不慣我你直說,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你直說!沒必要在這給她暗示這暗示那!”
蔣臨書看着她沒說話,他的目光好似沒有之前那般平靜,多了幾分隐晦不明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他的反應倒是讓她更加氣憤。
紅燈在前面一秒一秒的跳動,兩個人就這麽瞪着對方,誰也不說話。
江汀光有氣勢沒有實力。
蔣臨書實力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漠視一切的氣場,在氣勢這一方面已經勝了她一籌。
她手裏捏着手機快要被氣炸了。不可否認,她就是惱羞成怒了。
的确,要說舊情複燃也是她更有可能。
但是,就沖蔣臨書對她的态度,她死也要把這個念頭扼殺在搖籃裏。
人生是什麽?人生就是用來尋求快樂的,不是用來唱苦情戲的。
紅燈變綠燈,身後的車子也傳來了催促的喇叭聲。
江汀深吸一口氣率先別開視線,靠在椅背上緩神。
蔣臨書松了剎車油門猛地踩到了一半,速度突然加急愣是把江汀吓了一跳。
她冷笑。
怎麽,不就是跟她舊情複燃之類的一些閑話,就這麽讓他不樂意,油門都不會好好踩了?
她努力想着什麽可以讓自己搬回一成,嘴裏還不服輸:“蔣特助,開車專心一些,油門這麽踩出了事的話,就真的只能把我爸從病床上叫起來了。”
蔣臨書:“……”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松開:“是我的失誤。”
江汀心想,失誤?
開車失誤一次你知道什麽下場嗎?輕則費錢,重則費命。
“還有,像今天這種飯局酒局什麽的,有李耀這種人你讓曾寬易去就行了。沒事你去湊什麽熱鬧?”她喋喋不休不肯就此罷休。
這下好了,蔣臨書徹底不說話了,甚至一個字都懶得回複她。
她:“……”。
又是這樣。
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不高興就不搭理她,每次生氣都是跟不會說話一樣。明明是個巧舌如簧心思組織缜密的人。
真是委屈他在她面前掩藏自己的真實實力了。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嘴裏叫着大小姐,心裏喊的去你媽。
她不樂意道:“我要下車。”
他沒反應,甚至她覺得車速好像又快了不少。
她瞄了一眼轉速表。
果然。
江汀:“……”。
“蔣臨書,我不舒服,我要下車。”
蔣臨書眸子動了動,似乎在思考她話裏的真實性。轉頭看她臉色的确不太好,打了轉向燈往右側靠路邊慢慢停車。
剛剛好,停車的位置臨湖。
晚上吹着不知西北還是東南的大冷風。
江汀下車被這風一吹,整個人都舒坦多了。
蔣臨書關了車門跟着她,隔着冬風問:“酒喝沖了,去江邊坐會?”
江汀沒好氣:“然後跳江?”
蔣臨書:“……。”
有時候他覺得她的腦回路和思維的确不是他可以理解的。
“你走吧。這裏離我家不遠了,我自己走回去。”
她撥兩下被風吹進自己嘴裏的頭發絲,發現撥完以後也還是吹回來就放棄了。
她背過風轉向他。
這個轉身正好看到逆着車光站着的他,也正面對着她。
依舊是沉默不語,一言不發。
她有些煩躁,幹脆自己走自己的。
反正她說什麽他也聽不見似的。
她其實挺喜歡一個人走在這種冷與非常冷之間的晚上。臨湖,而且偶爾還有特殊的味道。
尤其這種雪停的晚上,每走一步腳下都發出“嘎叽”的聲音。
她縮着脖子害怕有上面樹上的積雪掉進她的脖子裏。
走着走着發覺自己的臉好像有些凍僵,身上也好不到哪去。她慣來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今天為了鎮場子,只穿了小洋裙和呢子大衣。
原本想到的是,自己不會怎麽到室外,要麽在車裏要麽在室內。解決完李耀他們回家就躺進火爐裏。
現在好了,洋裙下不算太厚的光腿神器好像不大抵用了。腳底也已經有些生麻。上身開始有些不受控制的抖動。
即使如此,她也依舊倔強的慢吞的走着。
直到她的速度完全被身後跟着的蔣臨書趕上。一件大棉襖突然從她身後挽過,披在她身上。
這是一件好像還帶着溫度的棉襖。
她站住,身體有些僵硬。也許是因為太冷了僵硬,也或許是因為她身後這個人才僵硬。
蔣臨書:“剛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因為有些累了,也……有些分神。吓到你了,對不起。”
江汀沒回頭,抿着唇,心裏頭翻江倒海,也有些悵然若失。
她伸手扯了扯身上的棉襖,心想,倒是也沒那麽絕情。還有些人性,竟然把棉襖給她披着。
但是又覺得現在的氛圍好像有些麻煩。他在向自己示好,那自己總得有些表示吧。
一時間她想到了往上經常出現在前任面前說的話:“蔣臨書,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問完她臉蹭的一下通紅。
自己居然問出了這麽羞恥的臺詞。但是細細品味,這麽問也沒什麽。要不然難道問:what’s up?I’m fine.And you?
她等了一陣,身後的人沒有聲音了。
她以為他沒聽見,慢慢回頭看到他身上還有一件棉襖。
江汀:“……”。
靠。
白感動了。
他竟然還有備份。她就說他怎麽可能對她這麽好,犧牲自己對她好這種事。
一時間她更尴尬。
剛剛她問的什麽來着?
蔣臨書,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這什麽臺詞?前任那些求複合求安慰的潛臺詞嗎?
她覺得自己腦子真是一道關鍵時候就廢。
她剛想挽回點什麽就看見他看着自己目光晦澀不明,而且還呆呆愣愣,好像陷入夢境一般。
她默默閉嘴。
蔣臨書面對着她。這麽多年,折磨他這麽多年的人,此時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竟讓他生出幾分不真實。
當然,她也也沒想過她會主動問起“這些年”。
畢竟“這些年”對于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有些逆鱗的底線的。
尤其是他。
當初,他們也是這樣知道初雪消融的晚上。
她決絕。
他不堪。
一頓她最喜歡的鴛鴦火鍋,和那年年末最新上映的電影。霓虹廣場上,那天的周邊是晚上街頭表演的藝人和來來往往的過客。
她心情很好,嘴裏卻說着涼薄的話。
她說:“蔣臨書,我發現我對你有些厭煩了。”
“所以我們分手吧。”
他好像已經忘了當時他是什麽反應,只是很久以後想起來,想起她離開的背影,還有特意回過頭對他囑咐一句,“蔣臨書,別跟過來”的時候,心裏總是堵着,整個人都無法呼吸。
那就像人在逆水時候那種瀕臨死亡時候的窒息感和絕望感。
無法呼吸,也無法釋懷。
時至今日,瀕臨絕境的感覺依舊還在。片刻不敢忘懷。
可當時那對于他來說,是多麽荒謬的理由呀!
冷風還在呼呼刮,江大小姐看他靜默的模樣有些擔心,小心翼翼的問:“蔣臨書,你沒事吧。”
他回神看她,頓了片刻。收好那些愚蠢的感慨和回憶,然後別開視線轉向另一邊:“沒事。”
然後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裏多了幾分涼薄和冷硬,用一種極盡蒼涼的語氣撒了人生中最大的慌:“這些年,我很好。”
她反應過來才明白他是在回答她剛剛的問題。
有種放下心來的錯覺和……
不甘心。
*
李栀半夜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也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尋常的閨蜜夜談。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個多小時。可對方總感覺有什麽要說不說的事。
江汀關了大燈,只留床邊的小燈,心中有了大概,沉着聲不怎麽開心的問:“栀栀,是不是那個人又把電話打到你那了?”
“汀妹,我本來也不想接。可她一連十幾個的電話,我助理都背得這個號碼了。”
李栀聲音有些喪。
江汀:“你直接拉黑吧。”
反正她自己也是這麽做的。
李栀沉默了一會,終究沒有說出那句“她終究是你媽”的勸誡。誰都可以這麽勸她,她不行。
這麽多年,那是她痛苦的根源。
即使甚至連她也有很多并不了解的。
但她眼睛能看到的,就是如此。
“汀妹,她讓我告訴你,記得聯系她。這話我帶到了,你不想聽就當沒聽過。有些晚了,今天你也累了。睡吧睡吧!”
江汀挂了手機,不自覺把自己縮成了一團靠在床角。抱住膝蓋仿佛就能讓自己找到早已缺失的安全感。
她早就不聯系那個人了,可她還是想方設法來惹她糟心。
她把她電話拉黑了,她就去找李栀。
就算今天李栀把她拉黑了,她也會換其他渠道找到她。說不定哪天她哪天還會找上——
想到這,她渾身陰冷,怎麽抱着自己都抱不暖。
為什麽不肯放過她。
她閉着眼,腦子裏亂成一團麻。
仿佛曾經那些謾罵和侮辱就在耳邊回蕩,仿佛那個人就在她面前,拿着那些讓她恨不得去死得錄像帶諷刺她。
哪怕她哭得虛脫,她也不肯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