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行雲至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噢,上周掉鏈子了……

早知秦趙要在河西開戰,他就不答應莊嬴去大梁了。

越近魏國都城,能聽到的消息就越多,人們奔走相告,皆言河西一戰因魏國獻秦之地而起,情勢十分危急,恐會牽連魏國。

莊嬴心焦如焚,怎奈披星戴月的奔波,終致無力撐持。

用最後的錢,落腳在一處客舍。

河西戰事将起,莊嬴擔心趙軍,只肯歇下一晚,她咬咬牙,解下了項間的一串玉骨鏈,交予塗山顯:“趁市集上還有人,勞你去一趟,用這項鏈,換兩匹馬和些許幹糧。”

玉骨鏈紅豔可愛,拿在手裏,溫潤圓滑。

塗山顯低頭看看,應聲出門去。

這年月,諸國戰事頻繁,人們仿佛在忙着逃命和活命,人間并不像從上輩那裏聽到的一樣,商貨興盛。

塗山顯沿着長廊走,瞧着客舍凋敝無人的樣子,暗自嘆息,大感無趣。

忽然地,眼角餘光掃到一個白影,有點兒眼熟。

他仔細往庭院裏看了一眼——

“行雲?!”

那院子角落的枯藤下,一襲白衣站着的,果然是容顏冷峻的行雲。

塗山顯既驚且喜,疾步跑近,問他道:“行雲,你怎麽來了?”

轉念一想,行雲已繼大長老位,應該坐鎮塗山,平白出現在人間很是奇怪。

他思及此處,又不由得擰眉不高興:“不對,你怎麽會在這裏?莫不是跟蹤我?”

行雲不言不笑,只沉靜望他。

他們師兄弟之間,不過差了一百歲的年紀,但許是受了大長老父親的影響,行雲自小就十分嚴肅自律,更以全族複興為己任,深憂塗山之将來。

塗山顯最不喜歡行雲不說話的時候,因為在這樣的時候,他十之有九是在用雙目注視他,那眼瞳沉黑如潭,仿佛又是在不厭其煩一遍遍叮咛他:“塗山顯,你是我們的太子,你不可荒廢光陰,當追日逐月,加緊修煉才是……”

久別再相見的欣喜完全淡下之後,塗山顯多看他這師兄一眼,都嫌累。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塗山顯說罷,真就轉身準備走了。

“你要去河西?那裏在打仗。”

行雲兀然開口,聲音沉穩而好聽,與他挺拔俊朗的外表是極相稱的。

塗山顯回身質問:“你怎麽知道我要去河西?”

行雲道:“翎夫人為你占蔔,得知你改變了前進的方向,所往之地,有兵亂。”

塗山顯不屑地撇撇嘴:“哼,就她知道的多。”

“翎夫人是先知高徒,不可無禮!”

“那是你們說她高明,我卻絲毫沒看出來,她要是真厲害,就該直接告訴我,我的凡心在哪裏,免得我連個方向都尋不着,一路只曉得亂走。”

行雲面露愠色:“你……放肆!”

塗山顯懶得在意,側轉身舉步道:“放肆就放肆了,反正問什麽都是不知道,那你們也省省心,不要來管我便是。”

“我們如何能不管你?”行雲追在他身後,切切地說,“你是我塗山氏的太子,整個狐族的希望!破除凡心就能成就天位,繼任君上,守護全族子民,你的安危與否,關系重大……”

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行雲從小到大就這本事最強,雖然行雲和大長老年歲相差大得不像父子,樣貌上更沒有半點相像的地方,但塗山顯真的沒懷疑過他們倆是親父子的事實,行雲唠叨起來,簡直是又一個大長老。

大長老的臉浮現在塗山顯眼前,他抱着手臂打了個寒噤:“塗山行雲,求你了,快從本太子眼前消失!”

“河西危險,不能去!”

“幾個小凡人而已,能拿我怎樣?”

“刀兵無眼!”

簡潔四字,忽令塗山顯詞窮,悶聲再不言。

隔了好半天,塗山顯才背着身沉聲應道:“知道了。”

對于是否改道之事,只字不提。

……他竟只是這副敷衍的态度?!

行雲氣惱怒目,再忍不住了,咄咄強問道:“你分了精元給一個凡人嗎?”

塗山顯眼角微挑,全然是不耐煩的:“跟你有什麽關系?”

“怎麽會沒有關系?你是全塗山氏的希望,你……”

“夠了,夠了!”

來來回回相同的一句話,說了九百多年,他真的聽煩了。

塗山顯盛氣打斷白衣的話,他皺緊眉頭,回過身低斥道:“你以為我不想成就天位麽?從小到大,我有多努力你是瞎了看不見還是怎樣?但努力有何用?我一千歲了,連九尾都未長全!然後是你們告訴我,我的命格不一樣,我有凡心,除去凡心方可成大業,而我根本就不懂你們說的凡心是什麽,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荒謬、可笑的東西?可你們不管不顧,就是要我下山到人間來歷練,來尋找凡心,來破除那所謂的凡心!既然從一開始就不給我指明方向,讓我聽從冥冥之中天地大道的安排,現在又為什麽要追在我身後不停地管束我?”

他說,這是管束。

行雲愣愣,說:“你不要小孩子氣,我做這些不是為了管束你,只是怕你涉世不深,在人間受到傷害。”

塗山顯反問他:“說是歷練卻不肯吃苦,我難道是為享福來的?”

“那也沒有必要損耗自己的精元。”

“當時她快要死了,我沒有別的法子救她。”

“但是你血脈尊貴,是我塗山……”

“行了,知道了!”

他沒有一天敢忘記自己的身份,用不着誰來時時提點。

塗山顯煩躁揮揮手:“不要啰嗦了,我自有分寸。看見你就煩,快走。”

“等等。”

他背身而立,并沒有看到行雲未動,再一聲匆忙“叫住”了行雲。

塗山顯轉身看他的師兄,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行雲疑惑。

塗山顯湊近,指指莊嬴在的那間屋子,問他道:“她是不是我的凡心?是的話,我立刻殺了她。”

行雲倒驚半口涼氣,連忙解釋:“凡心不是……凡心其實……它,它……”

讷讷“它”了半天,所以然終究沒說個清楚。

“這真是……不知該怎麽描述。”對着一個從未下過山,連情愛都不知為何物的塗山顯,行雲為難而困窘地嘆氣,他扶了扶額頭,只好重申道,“翎夫人說過,未知的命運,她亦不可窺探。那個女人是不是你的凡心,我不知道,但如果有一天,你甘願為她放棄你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身份、你的族人,乃至你自己的性命,那她就是了。”

塗山顯毫不猶豫搖頭:“放棄塗山,絕不可能。”

行雲沉默不言。

塗山顯再看看他,仍舊嫌他礙眼,又催他快走。

行雲猶豫了一瞬,見他将要自顧離去,終于還是開口告訴了他一件發生在塗山的事:“前兩日,青丘女帝遣使者來傳話說,希望你能去見她一面。”

塗山顯下意識皺起了眉頭,連聲厭惡道:“滾滾滾,讓他們滾!”

“知道你不願意,所以我說你在閉關。”

“這不就行了?還來告訴我做什麽?”

行雲說:“我是提醒你,在人間千萬不要有太大的動作,免得被那位女帝發現。”

這确實是一番好意提醒,塗山顯說,自己會小心。

走之前,行雲再多提醒了他一句:“你是仙,手上不能沾染凡人的血。若決意去河西,切記,不要殺人。”

這個提醒更是善意。

塗山顯也認真應下了:“嗯。”

白色的衣角在枯藤旁一晃,寂然院中就不見另外的身影了。

塗山顯拿着紅玉骨鏈走出客舍,忽地停步,他擡手看看掌中的東西,不知想過了什麽,便回身折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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