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回家探了個親,更文沒跟上,抱歉得很。
各位大大們,新年快樂啊~
趙疵言,到此地已有五日,與秦軍有過兩次交鋒,兩軍人數差不多,士氣差不多,雖趙軍略有些折損,但那秦軍也不見得就撈着了好。
衆人不意想君侯竟将愛女“派”上了戰場,莊嬴到軍中沒多久,半個駐軍就都知道公子莊來了。
女公子莊,趙姬莊嬴,雪膚蜂腰,天生美貌,其風華無雙敢匹絕世君子,是諸國皆知的出衆美人,天下人論及她,沒有幾個不掂着歆羨觊觎的心,而趙國上下更是視她為珍寶。
駐營中除卻不可随意走動的軍士,得知消息的都紛紛張望偷看不已。
然而莊嬴此番到來,形容瘦損許多,亦風塵仆仆,像是趕了無數遠路,不似從邯鄲過來,令将軍趙疵疑惑,而莊嬴還帶了一個面生的俊美男子入營,這尤其使趙疵心疑見深。
趙疵邊走邊介紹近況,再警惕看了兩眼塗山顯,終于中斷言語,遲疑詢問莊嬴說:“公子,這位年輕人是?”
年輕人白衣紅袍,縱使眉目豔色,遠非尋常人物,但神情舉止傲慢輕浮,總覺得有幾分妖邪氣,別的不怕,就怕他跟秦軍有關系。
趙疵這一問,莊嬴始才想到,塗山顯還未走,她回頭看看,對趙疵說:“他叫白顯,是我的朋友。”
趙疵提防的心沒有放下,客氣道:“公子的朋友,那便是貴客了。白先生随公子遠道而來,想必十分勞累,依末将看不如……”
“是公子莊!”
趙疵的話沒有說完,伴着一聲欣喜而肯定的稚氣高喊,不遠處圍聚營帳旁的軍士被撞開,一個瘦黑的身影從人群中蹿出來,飛快朝莊嬴的所在急撲。
趙疵當先按劍跨步上前,護莊嬴在後大喝道:“何人放肆高呼,膽敢沖撞公子嗎!”
将軍如此,環衛在側的數人沒有不拔劍的。
那瘦黑的身影驚吓止步,瑟瑟連忙解釋:“不是……不是的,我、我只是想見公子。”
看衣裝,是軍中小小一個新卒。
但趙将軍見了更覺惱火,愈加怒目:“小子甚無禮,公子身份何等尊貴,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莊嬴聽着聲音,對方還像是個孩子,她示意趙疵:“趙将軍,無大礙,不必介懷,你且讓開。”
趙疵松劍退站,護衛衆人也都讓開了些。
營中火盆燃燒正旺,借着火光,莊嬴看清那是個少年,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個子沖得很快,高高瘦瘦的,深色的衣裳穿在身上不服帖還有幾分空。
莊嬴上下打量了小少年一通,問他:“你,想見我?”
少年吞吞口水,瑟縮看趙将軍一眼,目光再落回莊嬴臉上,他略顯得興奮地點頭,喜悅說道:“公子……公子救過我的命,我一直很想,親口對公子說一聲謝謝!”
塗山顯慵懶的眉眼挑起,往少年身上淡淡瞧了一眼。
莊嬴感到迷惑:“你說什麽?”
少年眼睛裏帶着欣喜的光亮,壯着膽子走近前:“公子不記得了嗎?三年前在城郊的山林裏,一頭狼在撲一個打柴的小孩,你正巧路過,殺死了那頭狼!我、我就是那個小孩……我叫幺七!”
莊嬴想起來了,三年前,她的确在惡狼嘴下救過一個孩子,但沒想到的,不是還有再見的機會,而是一轉眼,這孩子就有這麽高了,她詫異地問:“你今年多大了?”
幺七利落回道:“十三。”
十三?年紀還不大。
莊嬴見其身板實在單瘦,想到自己幼弟趙雍也不過是他這般年歲,不由得有幾許垂憐,她輕聲道:“年初征召令,定的是十五歲,你是自己來的?怎麽想到要來從軍了?你家裏人竟舍得?”
幺七咧嘴笑笑,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他摸着頭有些腼腆:“我爹娘死得早,是叔叔把我養大的,叔叔家裏本就不寬裕,加上弟妹好幾個,嬸嬸少不得要嫌我,我來從軍還給家裏換回去兩袋糧食和一些錢呢,嬸嬸自然高興,也就不會再整日罵叔叔了,挺好的。”
莊嬴聽了他這些話,心上很不是滋味。
諸國戰亂連年,趙國為求自保也在年年征兵,百姓們連休養生息的日子都過不上,而像幺七這樣的可憐孩子,更是不鮮見。
既然來了,那唯有安心留下了,莊嬴點點頭,囑咐将軍趙疵:“他還小,戰場危險,就留他在營中做些別的事吧。”
幺七急了:“我不怕!”
他喊得急切而大聲,吸引了在場衆人的目光。
幺七漲紅了臉,但依舊有着無畏的氣概,他握緊拳頭對莊嬴說:“我曾聽人說,公子莊十二歲就敢随軍追擊進犯我們疆土的樓煩人,戰場是危險,但你是君侯的女兒,你都不怕,我是堂堂男子漢,就更不會怕了!”
這怎能一樣?她十二歲随軍出征,是想熟悉軍情多加磨練,往後好幫助父親,何況當時還有九百精騎護衛,以保她全身而退。
莊嬴還待勸說幺七,将軍趙疵趕在她要開口前贊揚了幺七:“小子好樣的!有血性,是我們趙國的男兒!”
趙疵再對莊嬴道:“公子莊,就像你,你也不是生來就會打仗的,現在別看這小子年歲小,指不定将來也是一員猛将,他英勇敢戰,少年皆如此,是我趙國之幸啊。”
幺七喜色。
莊嬴聽罷,沒有說話。
“你的事,我允了。”将軍趙疵朝幺七道,又伸手将塗山顯指引給他看,“這位白先生,是公子的朋友,長路勞頓,你先帶他去休息。”
塗山顯望一眼莊嬴,沒有拒絕,含笑點了頭:“好。”
莊嬴不傻,知道趙疵是防着塗山顯,怕他是細作。
一入将軍大帳,屏退閑雜人等,莊嬴就主動再提到,白顯只是他的朋友,順道送她來此,着實與此戰無關。趙疵安了心,遂鋪開地圖,與她分解戰勢。
離開将軍大帳時,夜已深了。
臨睡前,莊嬴解着腰帶,忽然間想到,她身上的傷居然沒有痛過,連隐隐的那種痛或不适感都沒有過,她的手頓住,之後飛快解掉腰帶,拉開衣襟——胸前那麽深的箭傷,僅僅三兩日過去就已經愈合了,此時此刻只剩下了傷疤!
身上的傷都好了,難怪不痛。
只是……
莊嬴取過腰帶,快如旋風般掀帳外出。
“知不知道跟我來的人住在哪裏?”
莊嬴抓住一個小兵詢問,小兵當然知道她是君侯的女兒,連忙帶了路。
塗山顯住着的營帳還亮着燈,連帳簾都尚敞着大半。
莊嬴疾步上前,掀帳而入,原本她以為塗山顯未睡,打算好好問問他是怎麽回事,可是帳內靜悄悄的,搖晃的燈影下,塗山顯早已睡着了。
他睡得正沉。
莊嬴立在那裏,一腔豪勇化成無,反倒覺得無措了。
照說山中靈獸,對聲響是很敏感的,周遭要是稍微有點什麽動靜,他們就該驚醒了,但塗山顯沒有。
那只天天囔着自己很厲害、以後會更厲害的公狐貍,睡得什麽都不知道,連莊嬴走到他身邊了,他動也未曾動過一下,只呼吸細緩,睡意沉沉。
柔黃燈影下,一張姿容豔豔的臉。
“這只狐貍倒有幾分自知之明。”莊嬴想起初時她懷疑他是山鬼,他說山鬼不會像他似的白淨俊美,不過塗山顯心性過于跳脫,說起來沒有人間的君子儀态,有時真令人不喜,莊嬴盯着睡着的塗山顯,心想,“還是睡着了更像回事。”
塗山顯也不知是怎麽睡的,天正寒,被褥掉了都沒冷醒他。
莊嬴輕手輕腳撿起地上被褥,再輕輕給他蓋到身上。
退出來時,在營帳外遇到來送水的幺七。
幺七對莊嬴說:“這位白先生好像很累的樣子,一進帳中就哈欠連天說要睡了,等我轉身再看的時候,他就已經躺着了。”
莊嬴想,塗山顯給她治傷,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
幺七看莊嬴在發呆,喚了她一聲。
莊嬴回過神:“哦,沒事,你去忙你的。”
幺七抱着滿陶罐的水走了。
莊嬴喃喃嘆息:“但願別又是耗費了精元。”
天上星光遙遙。
隔着衣裳,莊嬴按着胸口已結成疤痕的舊傷處,總覺得,自楚地歸來,一路欠塗山顯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