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取回青角羊後,萬羨青便回了西院營地。

此時天色尚早,遠不到休息的時候。這群學生便都還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或閑談,或靜修,或追逐,氣氛和睦融洽,富有生機活力。

萬羨青沒有避着他們的視線,從外面回來之後,直接走到了先前圍殺青角羊的那支小隊前。她将從南院學生手裏奪回的戰利歸還給了他們。

“你是重新獵了一只青角羊回來?”

“不對,這好像就是先前的那一只,我記得它的角上有一個凹型豁口的。你們看!”

“對對,我記得我的沉海戟在它腿上刺出了一個傷口的,真的有诶!”

随着歡呼聲的愈漸高漲,圍上來的人也變多了起來。待衆人看清後,便又生了計較。

“竟是三階青角羊!”

“不就是青角羊麽,三階裏的纨绔,我們隊都已經打得過奔炎駒了。哈哈哈”

“你嘚瑟什麽,還不是祁道友帶着你們過的?你出了多少力了?”

這般嘻嘻哈哈地鬧了一會兒,萬羨青才給他們說起了緣由。

她道:“這戰利本就屬于你們,但因我強行奪回之故,南院的那個學生只怕已經記恨上了西院。乃至于整個南院,都可能與西院形成對立。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

嚣雜聲漸漸止了下去。他們雖然才入院一月,卻已漸漸知道南院的霸道。這種霸道糅雜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壓在他們頭上,每每意欲反抗,得來的不是一場厮鬥,而是南院人的不屑一顧。他們不願與南院對上,并不是怕,只是下意識地對其厭煩甚至厭惡。

四院教學的內容雖然一致,卻各有傾向。東院重功法,北院重術法,西院則顯得對學生有些放任自流,只讓他們自行去學、去悟。而南院,則漸漸走了旁道——

他們注重煉器。

煉器并非人人可行,沒有一定的身家財富修為基礎,根本玩不轉這個燒錢的玩意兒。但煉器一旦有所産出,所能獲得的回報卻又算得上一本萬利。故而修真界中,每個時期,總會有那麽一大批修士對這一行當趨之若骛。在隕靈界中,修士對煉丹師煉器師的推崇更是達到了某個頂峰。

無關乎南院學生趾高氣昂,他們在接受南院的第一堂課時,就知道了南院是偏重煉器的。這本不該對學生明說,但樓欺風本就是南院出來的,現又當上掌院,他就是違一違規矩攏一攏人心,又有誰能說個不字?

花自重可管不到人家怎麽授課的。

萬羨青續到:“左不過打一場,有信心嗎?”

本還顯得有些人心渙散的場面,立刻被這一句話給振得激昂了起來。

“有!”

一幹學子齊聲高呼,其勢之雄,林鳥驚飛。

一夜好眠。

待到翌日,西院學生依舊如以往那般四處游獵着,可沒等什麽收獲,南院的人竟已尋上門來找茬了。

來者洶洶,未着一語便先動用法寶展開了攻勢。

隕靈界法寶匮乏,諸如花自重這般的頂尖修士,身上當用的法寶也不過二三件,且其品級放諸玄臻界,也只堪給分神期的修士使用罷了。分神之上尚有合體、大乘兩個境界,大乘圓滿才至渡劫,而花自重一身九轉鍛胚的修為,已堪比玄臻界的渡劫巅峰。就這樣一個絕對的世界頂尖,都無法用上趁手的法寶,而南院一幹初入門的學生,能操使法寶的已有十數人。

無怪乎南院自恃高人一等。他們的優越和霸道,八成便是來自這些法寶。

噴湧雷火的葫蘆、冒着黑煙的箭矢、華光灼目的寶珠……

五光十色、琳琅滿目,但看在萬羨青眼裏……唔,怎麽說呢,煉氣期的修士大概都不會用這種玩具吧……

萬羨青并不自己出手,她指點道:“避過雷火,自下而上可直取葫蘆;那箭矢有古怪,有若‘回馬槍’,莫用靈氣接觸那黑氣,直接用靈胚斬落即可;董海靈氣覆目,把西北方的珠子射下來……”

一一指出這些法寶的攻破之法,西院學生心裏漸漸有了底。

原還有些慌亂的衆人立刻重拾靈胚與那法寶戰成一團,經由萬羨青的指點,他們直接朝着法寶的弱點攻去。一霎之間,形式全然逆轉,先前還來勢洶洶大放異彩的法寶,此時竟多一半都落在了西院學生的手裏,而剩下的那些毀的毀傷的傷,能被南院學生收回手裏的,竟十不存一。

“西院賊子,快将法寶還來。”

此時亓官奉也趕到了,他冷冷掃了場上一眼,對奪了法寶的一幹學生道:“你們幾歲了?還玩玩具?”

衆人莫名,沒理解他的意思。倒是萬羨青嗤嗤地笑出了聲,她也好心情地揶揄了一把:“師兄莫要說笑,這可是他們的心肝法寶呢。”說着用枯芳筆的筆杆指了指南院來人的方向。

亓官奉也笑了起來:“那就快還給人家,也不嫌寒碜。”為了接萬羨青的話茬,他是什麽話都說得出的。若能叫之一笑,又有什麽是不能調侃的呢?亓官奉就是這樣一個魔修,看似冷漠剛強,實則一顆心全都挂在萬羨青的身上。毫無原則可言。

他這邊哄心上人哄得開心了,南院那邊的人就有些不肯了。

“這些法寶均是樓掌院賜下,你等竟敢強取豪奪随意毀壞,到時候問責起來你等可擔待得起嗎!”

“是極是極,還說什麽玩具不玩具,不過就是使了點手段占了上風,竟夜郎自大說起了渾話。真不愧是西院所出,矜慢的很呢!”

亓官奉瞥了南院的學生一眼,冷道:“把法寶扔給他們。”

西院學生對亓官奉多有敬畏之心,現下他開了口,手持法寶的學生便直接将手中之物抛還給了南院。

南院學生心下大喜,只當自己言語激将成功,忙跑上前伸手去接。

亓官奉勾起一個惡質的笑容,握着秋靈刀的手臂淩空一指,一道若夜色般濃稠的刀光便劈了出去。

一霎之間,抛至空中的法寶被悉數斬毀。

誰也沒想到亓官奉會來這麽一手,西院學生雖覺快意,可到底還是擔憂占了上風。這些法寶在亓官奉眼裏只是玩具,可以他們的身家去置辦,即使窮盡家財也是難換得一件半件的。現下竟就這麽被毀了,南院的學生還不得發瘋!

“啊啊啊!我殺了你!”

憑誰經歷這大喜大悲都可能會神志癫狂,亓官奉手持秋靈刀躍躍欲試,可不待南院攻來,忽來一人制住了場面。

“祁雁祁荷!”

是樓宴清。

亓官奉故意裝作不認識,問到:“請問你是?”

樓宴清被亓官奉這作态氣得倒仰,但她非為此事而來,故而卻不在這事情上多做攀扯,她道:“你倆好大的膽子,竟敢随意毀壞我父親賜下的法寶,在你們眼裏,可還有掌院的威嚴!?”

亓官奉把秋靈刀架在肩背上,任由它淌散着煞氣也不管。他就被那黑煙籠着開了口:“這些破爛貨是我一個人劈掉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師妹動手了?還有,只興你們用玩具作踐人,還不許我們還個手?再者,你別以為自己有點裙帶關系,就能四處扯個虎皮,你爹要是知道你這麽作踐他的名聲,指不定把你吊到房梁上抽你個血肉開花。賜下玩具,虧你說得出?”

樓宴清氣得發抖,亓官奉卻似乎真的起了玩心,他道:“睜大眼睛看好咯,什麽才叫做法寶。”

這話反倒叫西院的學生精神一振,他們雖然跟亓官奉接觸不多,但他們知道,亓官奉的閱歷見識那都是遠超同齡的。先前他稱南院學生的法寶為“玩具”,他們只當他這是在有意折辱南院,但現在聽到他說要讓人見識一番,當即想到了某種可能。

一種打破固有認知的可能。一種直面某種強大力量的可能。

只見亓官奉招出三枚漆黑翎羽投到空中,秋靈煞氣一引,三枚羽毛便擺出了首位銜接的閉環。一股磅礴而浩蕩的威勢忽然蓋了下來,萬羨青瞳孔一縮,喝止道,

“不可!”

然為時已晚,那三羽結環已成陣法,無邊的漆黑魔力已然蓬勃而出。先是一只,然後是兩只,緊接着是一群,最後是海水般的烏鴉從羽環中沖了出來。

亓官奉道:“放心,沒想弄死他們。”

羽殺環。對一群堪堪修真的稚子有必要動用羽殺環嗎?萬羨青十分不解。下界修士只要被羽殺環中湧出的鴉群觸到一絲,便會神魂失守永堕幽冥,即使是上界仙人魔修也對此物十分忌諱。到底是因何寄出此物?但亓官奉既然說了不會殺死他們,那麽羽殺環必然不會将他們如何。

鴉群既出,詭異的凄厲鳴唳沸反盈天,仿佛天幕都被震地塌了一個窟窿。

那一雙雙血滴一般的眼睛,帶着純粹的惡意與鮮血的渴望。若是秋靈刀光觀之一眼叫人通體發寒,那麽被這海嘯般的鴉群所注視,無異于雪崩已至身前。

但是他們,不能動。非是不願不敢,是無力無法。

鴉群朝着樓宴清直沖而去,在衆人以為她就要被刺穿時,那漆黑雜紅的洪流卻一分為二緊密密地貼着她的身軀繞了過去。

無邊落木蕭蕭下。非秋氣殺之,羽環殺也。

鴉群所到之處,生機盡毀,上一刻還綠意蔥茏盎然森森的連排古樹,此時竟全部露出了枝幹來。

一眼望去,滿目灰敗。

這時,萬羨青才明白了亓官奉意思。鴉群沖過森林的那一刻,她擡起枯芳朝着遠方直接打去一臺純然古樸的小陣。

然後乘上青赤全速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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