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卷(28)
江蔚和白皓連忙救場，江蔚拉開周予行，白皓直接抱住陳致禮往後撤。
“別吵！”江蔚一聲吼，見兩人終于平靜下來，壓低聲音說，“你們不嫌丢人吶？請問兩位加起來幾歲了？”
“還不都是某人陰陽怪氣。”
白皓打一記爆栗，對陳致禮數落，“閉嘴。”
陳致禮不服氣，還想繼續說，卻被白皓拽走了。
江蔚手揣在兜裏，脖子縮在羽絨服的大帽子裏，迎着冷風對周予行說：“別生氣了，笑一個。”
周予行還在氣頭上，但是在見到江蔚一泓秋水般的笑眼之後，那股子惱氣全都洩了。現在不想為那個沒心沒肺的敬個禮生氣，只想，看看眼前如月光柔白、如碧波清澈的笑顏。
周予行收住自己眼神流轉的情緒，呲牙 “嘻嘻” 地笑，“這個笑标準嗎？”
“和呲牙笑表情包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标準！” 江蔚滿意地走向不遠的公交亭。
“江蔚！” 周予行叫住了她。
在江蔚回頭的那一瞬間，帽子被拉下來，江蔚的脖頸有柔軟的溫暖覆上去。
這一刻時間流逝得很快，快到江蔚在想回憶時在腦中根本找不到有關這段記憶任何畫面，她只記得羊絨圍巾的小絨毛在摩擦她細膩的皮膚時，她的心髒也被輕柔的絨毛撓着。
周予行用自己的羊絨圍巾在江蔚的脖子上繞了幾圈，見到寬大厚實的圍巾圍到江蔚半張臉才滿意地停下圍圍巾的動作，再拎起帽子給江蔚帶上。
“還冷嗎？”
“不冷，你的圍巾真夠保暖的，發個鏈接。” 江蔚真心覺得這條圍巾十分保暖，短短圍上的幾秒鐘已經暖到臉頰發燙
周予行拍了拍江蔚的帽子說，“不冷了就走吧，我陪你等車。”
街道上只有零星幾個在寒風中緘默的過路人和集訓班下課的學生，學校旁邊的公交亭卻是這片寥寂之中唯一的聲波。
“周予行，你幹嘛給我圍巾？”
“我只戴路上戴過一會兒，你別嫌棄，要是嫌棄回到家再扔。”
“我不是嫌棄，我就好奇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我不想沒同桌。”
“哦。”
“車來了，你還不走嗎？”
“我馬上。”
江蔚走上了車，封閉空間裏的空氣讓圍巾上的松木香更加明顯。受到淡淡清香的刺激，江蔚腦中閃過一個沖動的想法。
江蔚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二話不說拉開車窗，朝窗外的周予行揮了揮手，扒下圍着自己嘴巴的圍巾對周予行說：“拜拜。”
窗外的冷風撲面而來，江蔚只覺得這風把她滾燙的臉吹到了很舒适的溫度。
坐在江蔚斜後方的年輕女人被着寒風吹得臉生疼，提醒道：“妹妹不冷嗎，把窗關上。”
江蔚趕緊把車窗關上，朝那個女人說了句 “抱歉”。
面對這場面她覺得到尴尬，但是還是高興更多。
公交車發車了，周予行還愣在原地盯着遠去的公交車，想着車上的女孩。
周予行覺得自己剛才經歷了一場奇妙的旅程，像去月亮之上，有幸一窺廣寒月仙的容顏，實在驚豔。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這個笑才是标準的笑逐顏開。
因此回到家關嘉宜見到兒子第一句話就是——行行，你笑着被凍僵了嗎？
周予行言簡意赅地回答：“沒凍僵，今兒我高興。”
——
然而今天的夜晚對江家來說卻是不太和諧的夜晚。
江蔚回到家時屋子還是漆黑的一片，回到房間打開手機收到了嬸嬸給自己發過信息叫自己先做點東西吃。
一切都顯出異常，直到晚上八點客廳有了聲響，江蔚聽見窸窸窣窣的講話聲逐漸變成了大聲争吵。
江芮的怒氣沖上頭，從沙發上站起來跟鄭芸娴争辯着，“我已經成年啦，下個月我就19了，我為什麽不能談戀愛！”
鄭芸娴試圖壓低聲音，顯然是顧及到江蔚的存在，“你也知道自己都成年了，怎麽不想想自己做的事讓不讓人看得起。”
江蔚固然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存在，從住進這裏第一天堂姐朝自己怒吼的那一句 “這裏又不是你家”時就知道了，她掏出耳機帶上，雖然是掩耳盜鈴的行為但是減輕了聽牆角的負罪感。
江芮走上了樓梯，居高臨下地說：“我不是高中生，你忘了嗎我回去複讀了，你們活要面子，可我不怕丢臉，複讀不丢臉，談戀愛也不丢臉！”
她的聲浪向二樓江蔚的房間靠近，江蔚戴上耳機顯然是徒勞。
江軒卓對着踱着樓梯怒氣沖沖的女兒說：“我們沒有這麽想，我們只是怕你受到傷害，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江芮捂上耳朵，歇斯底裏地說着 “我不用你們管”，沖進自己的房間。
震耳的摔門聲後，這座小別墅恢複安靜。空蕩蕩的客廳只留下一對中年夫婦苦苦回味女兒那句令人心悲的話。
江蔚本想出去寬慰叔嬸二人，但是考慮到鄭芸娴好面子的性格，還是止步在桌前。
今天的事就像一場暴風雨，席卷江蔚所有的專注和腦力，江蔚把耳機裏全班背誦背九九乘法表的聲音調高才勉強壓制住胡思亂想的心。
江蔚的手機常年靜音，是為了不防止外部信息打擾到自己的學習。
當她拿出手機查單詞的時候，江芮給她發信息已經是十分鐘之前的事了。
江芮：我點了宵夜，到了幫我拿。
江蔚回了一個比“OK”手勢的小熊。
江蔚拿着外賣，輕敲了兩下江芮的房門。
門被輕輕地打開，江芮的房間裏一片黑暗。走進去之後江蔚完全看不見人，只聽見門被關上，身後有人在說話：“別開燈，一起吃嗎？”
江蔚被吓了一跳，兩袋子外賣差點掉在地上。
“吓壞我了，我作業還沒寫完，你自己吃，我回去寫題了。”江蔚拍了拍心門說。
“不要，你陪我吃，我心情不好。”江芮用近乎威脅的語氣撒嬌。
“大姐，我英語閱讀寫到一半就去幫你拿外賣。”江蔚也表現出自己的無奈。
“你把作業拿過來寫，我等你寫完了再吃。”
看見高傲的孔雀難得遷就自己，江蔚把自己作業拿到了江芮房間寫。
“我需要開燈。”
江芮按亮了房間裏的燈，江蔚眯起眼睛，瞅見江芮背對自己面對牆坐在床上玩手機，江蔚聽見她說，“寫完告訴我。”
離開之前江蔚已經把四道單選題裏的前三道寫完了，現在只需要再看一遍文章找出第四小題的答案即可，不用三分鐘江蔚就把那道題搞定了。
江蔚把外賣擺上江芮早就準備好的小餐桌上，果然不出江蔚所料，江芮就算放肆一回也堅守低卡原則。
兩盒素菜沙拉，三盒鮮切水果和堅果酸奶，一瓶熱牛奶還在保溫着。
江蔚對此評價只有短短一句 “您還真是化悲憤為食欲。”
江芮終于露面了，打開一盒素菜沙拉連塞三塊雞胸肉，江蔚被她哭得又腫又紅的雙眼和狼吞虎咽的吃相吓一跳。
江蔚心裏嘟囔一句 “難怪不讓開燈。”
“好點了嗎？”江蔚問。
江芮嘴裏嚼着肉，手上動作也沒停下，把三盒水果打開又把熱牛奶打開推到江蔚面前，“專門給你買的，喝熱牛奶長高高還能助眠，不管飽還有酸奶。”
江蔚用叉子叉起一塊葡萄柚塞進嘴裏，慢悠悠地吃，她盯着江芮反常的動作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江芮眨了眨紅腫的雙眼，認真地說，“我現在超級不爽，不爽了我嘴巴就停不下來，我就是想一直說話一直吃東西，懂？”
“懂。”
江芮滔滔不絕地說：“……我藝考丢他們臉，複讀也丢他們臉，我一個成年人談戀愛怎麽又給他們丢臉了，他在外面跟那些破老總們攀關系說定娃娃親的時候怎麽不嫌丢臉了… …”
江蔚坐在一旁靜靜地吃，做一名合格的傾聽者。
等江芮發洩完了，她終于反應過來江蔚安靜了很久，“你會不會聊天？都把天聊死了，在這些東西吃完之前，你随便說，随便問，嗨起來好嗎？”
江蔚直接語塞，她真想把江芮直接帶去KTV讓她唱一夜歌，好給自己讨個好覺，反正她多吵都睡得着。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江蔚似乎想起了什麽，“你小時候挺讨人厭的。”
江芮擡起頭一臉迷惑的樣子望着江蔚，她對江蔚眼中的自己一直以來都挺好奇的。
“整天一副眼睛長在天靈蓋的樣子，又拽又臭屁，最搞笑的是什麽？還逼我叫你公主殿下。”江蔚說到一半就忍不住 “咯咯咯” 笑起來。
“行了行了閉嘴，怪尴尬的。”江芮白了江蔚一眼，情不自禁地笑起來，也跟着講下去，“你知道我為什麽偏偏選你嗎？因為我當時設定自己是美麗國的公主，你就是我的敵人智慧國的女王，所以我要叫我公主，你就輸啦，小笨蛋。”
江蔚歪了歪腦袋，冷笑一聲說：“你真無聊，美麗國的笨蛋公主。”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你說的有一點是對的，我叔我嬸把你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不公主這是什麽。”
江芮傲然道，“诶你還真猜對了，不得不說我以前确實覺得你真的很聰明的，所以我特別讨厭你，你呆在那裏別人都看不到公主了。”
江蔚用軟綿綿的聲調反問着，“我現在不聰明嗎？”
江芮收起玩弄的眼神，認真地看着江蔚的眼睛說：“必須聰明啊，你可是江芮的妹妹。所以江蔚你一定要堅持你熱愛的，我也會堅持我所熱愛的，我們一往直前。”
